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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挺拔的五角枫

  □刘泷

  这是一棵枫树,树影落在石头上,疏淡之间透着一种气韵,而硬硬的枝干在悬崖上,卓然站立。

  依傍山陬的小径,在哗哗的风中,任凭那条汩汩奔流的小溪,默默从自己的脚下穿过。此刻,在塞外这岑寂的大山里,阳光隐进云层,枫树,小溪,或者山风,既互相依恋,又茕茕孑立。

  这是一棵五角枫,让人联想到闪闪的红星。它枝干苍劲如虬,仲秋时枫叶斑斓。这棵树龄已逾百年的树,挺立着,黝黑的根茎大部裸露在危岸。它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像一柄斑驳的古剑,像一只冷峻的鹰隼。

  这是一棵英雄树,在喀喇沁旗砬子沟,栉风沐雨,傲然挺立。

  这里是革命老区,有着很多可歌可泣的红色故事。高桥等革命先烈曾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

  高桥,本名高明海,辽宁省辽阳人。1934年,进入黄埔军校洛阳分校第四期学习,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了著名的冀东抗日大暴动。

  1943年春寒料峭之时,一支新生的抗日队伍诞生,这就是冀东军分区在赤峰南部建立的第三区队。第三区队在队长高桥、政委杨雨民的带领下,开辟了承德、平泉、宁城抗日根据地,并在人民群众的掩护、支持和帮助下,主动出击,在宁城地区的小城子、三座店、八里罕、榆树林子、黑里河一带,巧妙地与敌人周旋,令日伪军闻风丧胆。

  1943年8月,高桥带领第三区队官兵和部分民兵,奇袭了三座店日伪军据点,缴获步枪10余支、子弹1000余发、鸦片3000余公斤。当月25日,高桥带队,击毙了伪喀喇沁中旗协和会事务长仁科信夫和日军宪兵队长夏古。而后,高桥率部在黑里河袭击了头道营子日伪军据点,缴获步枪30余支、手枪2支、子弹2箱。

  1943年9月,日军派山本继任伪喀喇沁中旗协和会事务长。山本和日本宪兵队长东山岛一起,在驿马吐川建立了军事据点,派出100余名日伪军驻守,并以此据点为中心四处扫荡。为打击日伪军嚣张气焰,巩固抗日根据地,高桥等决定利用引蛇出洞的战术消灭敌人,拔掉据点。他派出小股游击队,到敌人眼皮底下活动,还故意派人向日伪军通风报信。东山岛和山本得到消息后,带着50多名日伪军,携带机枪、掷弹筒,立即出动进行围剿,企图消灭这支抗日游击队伍。第三区队官兵和日军巧妙周旋,把敌人引进预定伏击圈。高桥举枪射击,打死山本。战士们随之开火,击毙了东山岛和25名日伪军,迫使敌人溃逃。此次战斗,缴获日伪军掷弹筒1具、步枪19支、手枪2支。9月17日,日伪军的别动队到驿马吐川扫荡。得到情报后,高桥率领官兵出击,在下坡子村包围了敌人。侦察班长查如春潜伏在村中,智俘了住在村里的12名别动队员。随后,部队全部进村,将敌人分割包围,97名别动队员全部被擒。此次战斗,共缴获步枪80余支、手枪3支、马2匹。

  1944年2月5日晚上,高桥带领部队包围了小城子日伪军警察署,打开敌仓库,缴获了大量装备物资。日伪军为了消灭承德、平泉、宁城地区抗日武装,调集大量兵力进行扫荡。第三区队为了缩小目标,决定化整为零,分散活动。第三区队二连副连长舒殿有和区队干部刘相廷,带领二排、三排和区队的部分干部、战士共70多人,在宁城西南沟村一带打游击。3月11日上午,日伪军讨伐队得到游击队活动情报后,调集日伪军从马营子村直扑西南沟,并包围了村子。因当时部队弹药不足,补给困难,副连长舒殿有迅速组织队伍突围,抢占了村后的西山。敌人紧追不舍,三区队一边阻击一边继续向西撤退。当队伍撤到李营子前山一带时,在该地区扫荡的日伪军闻声而动,包抄过来。部队被迫撤到一处悬崖旁。夜色漆黑,黑魆魆的山崖深不可测。舒殿有、刘相廷等人研究决定,宁可跳崖牺牲,也不当俘虏。于是他们率领全体干部战士跳下了山崖,舒殿有等9名官兵壮烈牺牲。

  1944年3月,日军从承德调来两万人的讨伐队,而高桥领导的队伍仅有300余人。在日伪军的铁壁合围中,第三区队官兵辗转作战,由于敌我兵力悬殊,他们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同时,由于连续作战,人员、枪支、弹药得不到补充,处境越来越困难。

  经承平宁联合县委研究决定,第三区队主力转移到围场一带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政委杨雨民率领100多人先行离开,回冀东休整。高桥和部分官兵在原地继续坚持游击战。高桥带领官兵翻高山、钻密林,同敌人兜圈子,牵着敌人的鼻子走。在艰苦卓绝的抗战环境中,他们风餐露宿,经常几天吃不上一顿饭,战士体力严重消耗,伤病员与日俱增。在这个时候,高桥也不幸患了疟疾。

  1944年3月29日晚上,高桥带领战士准备在夜幕中向南撤退。日伪警备队从特务口中得知他们的行动方向后,立即组织300余名日伪军讨伐队从八里罕地区出发,跟踪追击。

  高桥率领战士,来到老根据地——宁城双庙村老西沟,准备休整,补充给养。讨伐队追至老西沟后店,从大城子西沟经西榆树林、格勒格梁、老窝铺,向老西沟一带迂回包围。敌众我寡,高桥当机立断,指挥战士们迅速突围,并命令张百川等尽力突围出去。高桥掩护着战士们往外冲,几个战士冲出不远便牺牲了。高桥率部,利用敌人包围的间隙,向戚家大洼方向突围。翻过大洼山顶,第三区队文书王汉三不幸中弹负伤。高桥烧毁了王汉三身上携带的文件,背起他在深雪中继续行进。这时,日伪军包围过来,朝高桥和王汉三开枪,两人壮烈牺牲。被包围在老西沟的其他战士,经过顽强抵抗,终因寡不敌众,全部牺牲。此次战斗,高桥等7名官兵壮烈牺牲。

  高桥牺牲时年仅31岁。日伪军极其残暴,竟割下他的头颅,悬挂示众后又运往承德、平泉示众。当日伪军撤走,村民尹宝泉带领乡亲,冒着生命危险把烈士遗体偷偷掩埋起来。

  青山不语,斯人已去。如今,砬子沟尚有几座石屋的遗迹。石屋由石块砌就,紧邻一条细细的山溪。这是高桥部队当年的秘密营地,是他们办公、聚会、碰头的地方。从中可以看出,八路军战士,餐风饮露,不畏艰辛,为人民的翻身解放,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慷慨赴死气干云,一曲微茫唱此生。烈士的躯体倒在了黎明前的暗夜里,烈士的鲜血融入在这片土地上。“悁悁心目,寤寐见之”。高桥再也不能回到故乡,其家人,必将是不尽的翘望与牵挂。

  夏季的砬子沟,近处的垄亩,新秧映日,渺翠毯齐,远方的山峦,迤逦与茅荆坝相接。

  我们在五角枫前,肃立,默哀。

  在它两米多的躯干处,畴曩獬豸般粗粝的枝杈已经干枯,更高处,凸显着近一米的枯枝。它见证了昨天,有着沧桑的过往与腷臆的心事。

  据不完全统计,散落在砬子沟一带的无名英雄的坟墓有十一座。

  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喀喇沁旗传承红色基因,不忘初心使命,建立“砬子沟红色教育基地”,让高桥等英烈光焰不朽,烛照后人,让万千游人的视觉与心灵有了崭新的愉悦与感动。

  我们离开时,那棵挺拔的五角枫是沉默的,当回转身,它居然满树哗哗地响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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