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不太亮，老人就用一只手轻轻按了门卡。门无声地刚开启一道缝，他的脸颊就像被人吹了一口，这股风似乎在门外等他很久了。“关门、关门。”从鸟笼子里传出一只鹦鹉沙哑的声音。

　　老人一瘸一拐地离开这所院子，习惯性地回头瞅了眼。院子里三层的房舍被浓密的树木包裹着，像一个藏着永不为人知的秘密纸匣。

　　老人转过身放开了步子。他要去街心公园，那里有同样早起的几个“鸟友”等着他。

　　街上已经有车辆行驶了，但都不是很快，像还没睡足似的。

　　公园离老人的家不远，当他走得感觉脊背冒汗也就到了。那儿是另一番景象，鸟儿们见面可比人见面热情多了。

　　在公园门口，老人被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挡住了。“大爷，好早啊。”老人一愣。男人像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鸟笼。老人一看眼睛亮了，笼子里的八哥健壮、漂亮。八哥也会巴结人，恰到好处地叫了一声。老人更是喜欢得不得了：“往天咋没看见你呢。”往公园里一指，“快，让他们都稀罕稀罕。”男人却挡住了老人：“大爷，您喜欢这只八哥吗？”老人：“何止是喜欢。”男人急忙说：“那就送给您了。”老人说：“年轻人，一大早就耍戏我老头子，咱们非亲非故。”男人：“大爷，不瞒您说，我认识您儿子。”老人心里似乎明白了，微微一笑提起自己的鸟笼子径直走进公园。

　　第二天，儿子下班，从车上拎下那个鸟笼子。“爸，您想多了，他真是我的朋友。”老人说：“我看他像个老板。”儿子笑着：“看您，谈虎色变。”

　　老人的眼睛早盯着面前的八哥了：“其实这八哥一眼就勾住了我的魂，我只是怕给你添乱。”儿子说：“爸，不会的，不会的。”

　　“这我可得给他们好好显摆显摆。”老人说完，按了下手中的门卡打开门，兴冲冲提着八哥出门了。

　　那扇门把父亲挡在门外。

　　一晃秋天了。树上浓密的叶子开始发黄、掉落，老人就多了一项活计，扫落叶，然后装进袋子，用手推车送去附近的垃圾箱。树光秃秃了，树上别的鸟少了，麻雀却多了起来。麻雀就像那些饶舌的人，那嘴一刻也不闲着。

　　老人一大早就将鸟笼拎到院子里。八哥来到院子里，兴奋起来，与树上的麻雀对叫。

　　这时老人的儿子起来了。“您小心着凉。”儿子将一件衣服披在老人肩上。老人并无反应，仍出神地看着八哥与麻雀对唱。儿子心里掠过一丝凉意：爸有了童心，说明真老了。

　　老人突然咳嗽了一声，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走了还不甘心，在小院上空打了几个旋才没影。这下八哥可急坏了。老人叨咕：“你再着急我也不能放你出去。谁让你进了笼子呢，当初在大自然多好。唉，一旦进了笼子，真的连麻雀都不如。”老人的眼睛竟有点湿润。

　　说完，老人拎起笼子，一瘸一拐地走了。门又轻轻关上了。儿子看着父亲的背影，不由地泪流满面。他从小没了母亲，是父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教育他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第二天，儿子把送鸟人约来，将一张卡还给他：“这是一张门卡。”送鸟人吃惊地说：“黄处长，您弄错了，这不是门卡，是银行卡……”

　　话被儿子打断：“不，这就是门卡，它打开的是监狱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