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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座城交织

  两年前我去北京出差,去了故宫博物院。我跟着人流向前,依次经过午门、太和门、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站在台阶上向远处望,只觉得紫禁城金碧辉煌,宫门万重,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盛满了历史,随便哪一样拿起来都能演绎出无数动人心魄的故事。于是更加仔细地去看它的白玉栏杆,巍峨殿宇,看它的画栋雕梁,碧瓦飞檐。然而真正留在我心里的画面,却不止这些。

  和煦的冬阳下,历史的尘埃不曾被拂去,它们依旧在这里,与宫殿和楼宇一道,构成了故宫的宏大和美丽。半落的阳光下,一棵树静静立在墙角,明黄的叶子如一只只翩飞的蝴蝶,在枝头振翅欲飞。

  在我的认知里故宫一直都是安静的。世事变迁、人事流转几百年,它都是安静的,静静站在天宇之下,闭上眼睛,侧耳聆听,听人、物和事的喃喃私语。

  两年后我接触到了一群人。他们是故宫里的文物修复师,被誉为大历史里的小工匠。越来越多的人通过《我在故宫修文物》这部纪录片和同名的书,走近他们的生活和毕生的事业。我也不例外。

  现实是庸碌的,生活是琐碎的,然而总有这样一群人甘愿在安静的世界里淡泊处之,物我两忘,日复一日地修缮文物,使那些器具、书画在他们的手中活转过来。

  “擦亮器具的过程中,他们自己的面貌气质也发生变化,仿佛有什么在他们身体内部也被日复一日地擦亮。”这只是一个缩影,更广阔的意义是,他们沉入这厚重的时空里,心绪平静,面容陈静,筋骨通透,人变得无限小,然而做的事情变得无限大,无限接近永恒和定格。

  钟表要层层组装,要保留古老中国的特点和痕迹,上千个零件要从最底下开始组装,差0.1毫米都不行;青铜器要做旧,要褪退新品火气,要做出时间风雨的侵蚀感;古画修复要经历洗、揭、补、全四个核心步骤,修复一张古字画,就相当于延续了八百到一千年的历史;临摹一幅画要以年论,达到一定境界的人能从一根线上看出一个人、一座城,甚至是一个时代的背景;木器修复要遵循不改变文物原状的原则,木器轨迹、力度、律动的变化需要沉下心,反复琢磨思考……

  某一刻,突然觉得文物修复乃同于写作,文物修复需要修复师不动如山,沉静如水,在世俗的喧嚣杂乱里专注如佛,写作也一样,需要写作者走进文字的内部去,将整个人放在历史的经纬上,探寻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历史,乃至人与时空的终极联系。

  文物修复师自我消融于时空里,消融于平静的无限重复之中,写作者又何尝不是,我们自我消融于字里行间,消融于无数次删删改改和敲敲打打之中,多年后,人可以消失于世,但精品会永世流传。大多数文物修复师的生活都很简单朴素,工作的场所距离尘世喧嚣很远,生活也距离城市喧嚣很远。只有完全地静,静心,静坐,静思,才能使他们日复一日地专注于一件事。

  此刻,夜色如水,初春的风徐徐吹进开着的窗户里,带来一种隐约的花香。我也完全静了下来,只有静,泉涌般的文字才会自然流淌,才会在手动起来的时候思维也跟着一起动起来。

  “屋中并没有佛像,但他们有自己的信仰。”面对文物,还它本来面目,面对文字,使它们各司其职,去到该去的地方上,都是信仰。两者因为一次参观,一座城而交织在一起,使这种信仰中的人产生“同病相怜”的同理心。然而我们病得心甘情愿,病得如痴如醉。

  故宫有两种时间,一种是千古寂寞时光,一种是悠然的现代时光,文物修复师在其中,扮演着穿针引线的角色。写作者的两种时光里,一半在与古人交谈,一半在与自己交谈,写作者在其中,孜孜不倦,分秒不敢停歇。修着修着,写着写着,故宫与文字融为一体,文物修复师与写作者融为一体。正所谓,文物人有文物心,写作人是写作痴。文/左  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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