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到底新鲜，那豆腐虽然都放在冷柜里了，还颤巍巍地兀自冒着热气；早上时的豆浆是不放冷柜的，直接摆在边上的柜面上，一袋袋装好，摸一下，还温热的，很多人买上一袋，直接就着包子当早餐。

　　柜台里面放置着磨豆子的机器、滤豆浆的大桶、煮豆浆的大锅子，都是大家伙，却摆放得整整齐齐，打理得清清爽爽，倒也不显得局促。作坊里通常是一个男师傅在忙活，这位豆腐男三十出头的样子，身强体壮，穿套白色的工作服，围块白色的围裙，戴顶白帽子，捂着口罩，因为豆腐作坊常年跟水打交道，脚上穿着双米黄色的高筒雨靴，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落。

　　为了干活方便，豆腐男的袖子卷得高高的，于是，我看见一条手法拙劣的青龙刺青赫然从他的手腕处蜿蜒而上，一直没入胳膊肘处的袖子里。那触目的刺青，让刚想开口说切半块豆腐的我犹疑了。当我畏畏缩缩地把视线从他的手臂往上移，看到的却是一张再普通不过35岁左右男人的脸，并没有想象中的戾气，相反，他温和而殷勤地问：“买点什么？”

　　我说要半块豆腐，他利索地切块、装袋、称重，又问我要点别的不？今天的龙游干搞特价呢，炒芦蒿很好吃。好吧，那就再来点龙游干，他也不多拿，用夹子夹了两块，说够一餐吃就好了，吃得好明天再来买，新鲜！然后仔细地将袋子打了个活结，递给我。

　　晚上做菜，他家的豆制品果然口味不俗，豆腐香滑细嫩，妈妈尝后说，这豆腐是用盐卤点出来的；龙游干颇有嚼劲，但又不是干巴巴的那种，很香，不是各种香料的混合味，细嚼之下，有股浓郁的豆子原香，跟芦蒿的清香果然是绝配。

　　渐渐成了这家豆腐坊的常客，来超市时都会顺便带上一两样豆制品，生意好，人手少，豆腐男很忙，早市就不用说了，边做卖货边照料磨豆子的机器、煮浆、沥浆、包豆腐干……偶尔下午两三点钟来，豆腐不用做了，而且这个点生意也清闲了些，但也不见他闲着，拖地板、清洗机器、归置家什；再空点的时候，他把整卷的平口袋一个个撕下来，打开，把袋口卷起来叠好，这是为晚市预备着，到时生意忙了，装袋方便点。

　　这些有点娘的细致活儿，跟他粗壮手臂上那条丑陋、霸气的刺青很不般配，却似乎又很协调。是啊，谁不曾有过那么一段张扬跋扈、荒唐热血的青春岁月，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逐渐长大成熟，内心也日益平和宁静，最终回归到平淡庸常的生活轨道中来。却总会留下那么一点难以抹去的烙印，提醒你我都曾拥有过的，热情躁动、无处安放的青春。

　　文/王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