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纯文学的稿费不值一壶醋的时代里,这样疯魔的日子对于跟他一起生活的女人,简直暗无天日:她并没有指望,甚至于没有相信,能等他的稿费来贴补家用,能踏踏实实上好班,只要过日子能给自己搭把手,也就足矣。总是这样“我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我浇园”,寂寞的日子孤单得看不到尽头,未免太没有天理。多少次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她百般申诉无效,最后还得亲力亲为。
既是文学青年,少不了要以文会友。他隔三差五便邀来一众人喝酒吹牛,谈文学谈梦想,苦和乐到了极处,都可以醉得胡言乱语睡得东倒西歪。她一个人站在逼仄的厨房里,收拾着狼藉的杯盘碗碟,心里的怨念像盘子上厚厚的油垢,越抹越腻歪。忙活一晚上,竟然没得到他一句安慰……比起独自操持家务的劳累,这种几乎被直接无视的冷落,更让人失衡,怨恨,觉得自己没意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一个来访抑或跟他交往的女性,都让她如临大敌,她本能地警觉、迁怒,拈酸泼醋,河东狮吼……他眼见着她把女人所有恶俗的品质都一条条地积累完备,唯一看不到的,是她在这一层一层的恶俗之下,包在心里的那一汪苦。
终于有一天,他的“大部头”出世了。凭着它,他加入作家协会,成了一名神往多年的作家。而这个时候,他们早已经分了手。他自觉心愿已成,也厌倦了苦行僧一般呕心沥血、字雕句刻的日子。在人生这最惬意的转角处,他又找到了一个“懂得”他的女人。两个人一起烧烧小菜、喝喝小酒,家长里短郎情妾意,再琐碎的鸡毛蒜皮,也可以聊得津津乐道。节假日里开着新车双双自驾游。她小鸟一样偎依着他,温顺,乖巧,尤其令他痴迷的是她的笑,单纯、快乐。文友聚会上,他借着几分酒意抒情:好女人就像一朵花,不光开得好看水灵,还得安静喜庆。
我听到这,可真是为他那个前妻寒心。如果他当初带前妻过的,也是这种神仙眷侣般无忧无虑的生活,她也未必就是小肚鸡肠、河东狮吼的怨女。“女人如花”这话没错,可是您要想这朵花开得娇艳可人,即便保不了恒温恒湿,好歹,也得让人风调雨顺。文/阿 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