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放下姥姥用零碎布头缝补成的书包时,姥姥正端着半碗米走进西屋。不用问,这是今晚一家人熬粥的米了。
外面的母鸡叫了几声,母亲急忙转身出去,在离家门不远的鸡窝里,黄色的麦秸上真有一颗温热的鸡蛋。母亲快速拿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心里想:这下可攒够五颗了,可以和姥姥说
买红领巾的事了。
同学们在加入少先队时,老师要求都买了红领巾,唯独母亲没有。因为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二角四分钱去买一条红领巾。母亲羡慕一起入队的同学们,因为班里首批加入少先队的只有四名同学,所以能戴上红领巾让她们在同学面前很骄傲、很自豪,甚至有的同学睡觉都不舍得解下。而母亲多么希望在自己黑色的衣服上也能有一条鲜艳的红领巾。
姥姥看到母亲手里的鸡蛋时,把刚淘米的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顺手拿过鸡蛋,揭开中堂下面的红柜,轻轻地放在柜中的小笸箩中。自言自语地说:明天可以换点盐和醋了。
母亲把刚到舌尖的话又咽回肚里,眼里含了泪,蹬着地下的脚凳上了炕,一边把书包里的书掏出来放在炕桌上,一边掉转头抹去泪水。
母亲更加沉默了,也开始躲着东院一起叫她上学的好朋友信媛。信媛却偏偏每天路过姥姥家时,风一样地跑进来,脖子上的红领巾像一团火,照得整个脸庞更加红润。
姥姥看到了母亲因营养不良而苍白的脸,也看到穿着改拆衣服的母亲与信媛在穿戴上的差异,尤其脖子里那抹艳丽的颜色。
五月的风带着一丝榆钱钱的甜味,卷开地下的门,柳絮跟着卷在刚扫过的地上,几朵絮毛扑在姥姥的衣服上,姥姥拍打着,顺势扯起衣襟,擦了擦眼睛。
姥姥在母亲上学后,脱下穿着的红市布肚兜,拆开,洗干净,又薄薄的打了一层衬,描摹着信媛红领巾的样子,用偷针法把边免过,叠成长条状压在前炕的枕头下。
母亲下学的路上,顺路给鸡挖了苦菜,一进院鸡便在脚边左右地跟着,母亲把苦菜丢进鸡窝,又在院里晒水的瓮里给鸡饮了水,绕过鸡窝旁的杏树,回了家。
夕阳落在黑河的芦苇丛里,西房感觉瞬间暗了下来。姥姥放下手里的袜楦子,回过身从枕下拿出自制的红领巾。母亲嘴角扬了扬,也学着同学们的样子戴起梦寐以求的红领巾,尽管没那么鲜艳,但在母亲幼小的心灵里足可以像一颗小太阳,照亮那个多愁善感的年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