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粥塑造了准格尔人的性格。最会心的一种吃法就是酸粥就红腌菜。
酸粥的吃法应该有千百年了,开始时它有沉潜的江湖气,晋、陕、蒙边地的人民持续地浆造与熬炼,到今天,它有了文化的性质。
准格尔人和酸粥互为因果,天然成趣,蔚然成风。准格尔,美稷是它的历史名片,文化丰碑。
准格尔沟壑纵横的梁峁坡地上温暖的黄土,以及怀抱它的黄河,为稷的生长提供它所需的一切条件。它的背后,干燥的季风越过阴山,掠过青色的草尘后,开始变得温润,这使稷的繁衍,有了气候的保证。
酸粥的诞生,源于适宜的温度,这使它的发酵恰到好处。离开这个经纬交织的区域,这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存在。试想一下,偏南或偏北500公里,它会是一个什么滋味。所以酸粥注定是小众饮食。而它的原料糜米,也恰好生长在这一区域。历史上,糜米也远渡重洋,但它顽强地生长了几千年后,还是被淘汰了。它最好的故乡犹在北方。糜米的中心生长地就在蒙、晋、陕边地接壤区,以准格尔为圆心,半径200公里范围内的糜米最为筋道。
酸粥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食法,一种饮食方式,后来成为一种生活方式,现在成了一种文化。这个变迁与地域的历史变迁同步,生产方式最终决定了生活方式。
准格尔人朴实敦厚,温和内敛,以和为贵,这和漫瀚调的美学精神一致。有趣的是,这精神完全符合酸粥的物理本性。因此,说酸粥和准格尔人互为因果。
因果是可以转换的,这种转换最直接的变化,就是酸粥作为饮食,已开始大面积地退出厨房。它已经不是今天准格尔饮食的代表了,取而代之的是炖羊肉。准格尔的两个地理标志,也正是糜米羯羊。一个代表过去,一个趋向未来。这真是天造地设,一双为世。
准格尔炖羊肉有多种食法,但主题没离开过“炖”字,烤、焖、蒸、煮都适合准格尔羯羊,但惟独“炖”最钟情于准格尔人。如果说有准格尔味道,那不外乎就是酸粥和炖羊肉了。
准格尔是一个有乡情凝聚力的地方,这先前多半和吃酸粥有关。早在隋唐时,走西口运动其实就有端倪了。清代开埠后,晋、陕移民种植的最多的就是糜子和谷子。飘散过黄河的亲情,总有一样事物来承载乡念,乡音可以不改,饮食却会择宜,酸粥就成了选择。小小的一碗粥,一条纤纤的人情线,它的起点在心里,风吹草动,它总要泛起重重的涟漪,一丝暖意,顷刻就到心头。
炖羊肉在精神上与粥同源,只不过旧时物质基础薄弱,炖羊肉是奢望。从酸粥到炖羊肉,是日新月异。生活方式的背后是生产方式,一个年产3亿吨原煤的现代化大桌上,是无法存放一个浆“米罐子”的;一个年消费百万斤肉食制品的餐桌,肯定会挤掉一个“浆米罐子”的;一个五湖四海汇聚来的人群,不会只有一个“浆米罐子”,一种味道。
炖羊肉亦如此。我相信,它也只是一个历史时期的饮食过渡,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向另一种生活方式的跋涉,筚路蓝缕……
曾经,准格尔人和乌审旗人拔河,事后,乌审旗人趣道:“吃羊肉的和吃酸粥的比赛,先天就不足!”
兄弟,再过三十年,我们再来一场拔河赛。那时,你该不会吃虎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