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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

  □韩有义

  我喜欢书法,从小就喜欢,如今年纪大了,兴趣依然不减。昨天晚上,朋友告诉我,集宁有一个书法活动,想邀我参加。我很高兴地答应了。

  现在的交通太方便了,从呼市回集宁,坐高铁也就不到一小时的车程,而且价格便宜,有开汽车缴过路费的钱就足够了。

  今天,我起了个大早,粗略收拾了一下,提了个便携式挎包,就直奔公交站等车。走得急忘带手机了,又返回去取了一趟,如今出门,忘什么也不能忘了手机!

  已是晩秋时节,风一吹,不时有枯叶飘落,身上就感觉到了阵阵凉意。我一边活动筋骨,一边环顾四周,车辆行人川流不息,道路两旁的柳树枝条轻舞、柳叶泛黄,杨树的枯枝败叶不时从树上落下。有两片比我巴掌还大的杨树叶飘飘摇摇地落在我面前的柏油路上,经过车轮的碾压,愈发清晰地显露出它的叶脉,我顿觉眼前一亮,竟像发现了宝贝一样,瞅了个没有汽车的空档,跑过去把那两片落叶捡了起来。其中的一片已经有些残损了,另一片却很完整,边缘褐红,渐次金黄,一根根粗粗细细的叶脉清清楚楚,举起来看,薄薄得竟像蜻蜓的翅膀,又像是一把浑然天成的袖珍小扇。我用手轻轻捏着这件艺术品,左转转右转转,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喜欢。我拉开挎包拉链,把它小心翼翼地夹在我随身带着的一本杂志当中。

  83路公交车来了,是两辆紧挨着的,但都停在了马路对面的公交站上,我们这边却连辆车的影子也不见。看看手机,离开车不到一小时了。怕误车,我决定不等公交了,改坐出租走。我不停地向迎面驶来的出租车招手,大多有载客,偶尔有辆空车也不停。开始不解,后来想,人家兴许是那种有预约的滴滴打车吧,这个咱不会操作,这会儿只能干着急了。

  还好,有辆出租车打了转向灯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急忙拉开车门钻进去。出租车刚刚启动,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声斯力竭地大声在喊。我从倒车镜看去,是一位六十上下的乡下老汉提着大包小包跌跌撞撞地在追喊。我对司机师傅说:“看他那着急慌忙的模样,一准也是赶火车的,快一并拉上吧!”司机停了车,一问果然也是上火车站的,就让那人把行李装入后备箱,人坐到了后排的座椅上。

  心里越急,车走得越慢,红灯像跟我较劲儿一样,瞪大眼睛好半天不变。唉,急也没有办法,只好耐着性子等。无聊中,我又想起先前那片秋叶,就拉开挎包,翻开杂志,盯着这件心爱之物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我怎么也想象不出车轮是怎样把它雕琢成这样的,那镂空的部分是如此的精美绝伦,简直是鬼斧神工、机缘巧合。我在想:假如没有沥青拌合的细砂粒垫底,假如没有小型汽车恰到好处的轻轻辗压,假如没有我及时发现并把它捡起,再晚一会儿它就会像另一片秋叶一样被碾压得残缺不全甚至粉身碎骨。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机缘”吧?错过了这几个机缘而让那几种假设成立,这片秋叶是无论如何不会成为我珍爱的艺术品的!

  出租车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四十分钟才到火车站,这时离开车只剩十五分了!我们急忙下车。

  按照疫情时期的规定程序,我戴好口罩,刷了身份证,过安检,然后进站。前些日子刚学会网上购票,觉得很方便。听人说拿身份证就可以直接进站了,但我怕不保险,还是到机器跟前按提示拿到纸质车票,觉得这样心里才踏实。一来二去又用去了几分钟。

  高铁站的候车厅出奇地大,出奇地宽敞,从南到北足有一百多米,我们这趟车的15号检票口又在最里边。大屏幕显示,本次列车正在检票,广播喇叭反复提示,乘坐这趟列车的乘客请抓紧检票进站。我急得满头大汗。

  老远看见15号检票口已经没有乘客了,检票员正准备关闭入口的小门。我这时的状态可能和刚才搭车的那位老乡一样的狼狈。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边狂奔,一边高喊:“别关门,等等我!”还好,检票员听到喊声,转身为我打开检票口的小门,她没说什么,只是冲我一个劲儿地笑,许是见我着急的模样滑稽可笑吧!

  乘电梯下到列车停靠点,距开车时间只有5分钟了。站台上除过站得笔直的工作人员几乎看不到一个乘客,就我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在奔跑,自己都觉得那么扎眼。

  终于跑进了8号车厢,还没等我找到座位,列车就徐徐前行了,我心里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找到座位坐下来以后,回想刚才这一个小时的经历,自己也由不住地笑了:啥也不要说了,自己确实老了——不是老,不至于忘记拿手机;不是老,不至于连滴滴打车也不会;不是老,不至于非要多此一举地去取那张纸质车票!假如换成一个年富力强的青年人,人家一定会从容不迫、潇洒自如地上车上站。

  眼下的社会确实进入了一个新时代,滴滴打车,网上购票,刷脸进站,高铁列车,智能传媒,以及4G、5G……这些新科技带来的新事物搞得我们这些老年人简直眼花缭乱、难以应对!我的儿女们却应对自如,包括我那只有几岁的孙子外孙,也都无师自通。难道我们就这样地与新科技绝缘、与新时代隔绝吗?我真的心有不甘!

  我们有幸赶上了这个“百年末有之大变局”,赶上了这个科技骤变的新时代。这个新时代不应该只是年轻人的专利吧,我们老年人也应该有份吧!党和政府最近不是专门出台了关照银发族的相关政策吗?那就是为了让我们搭上飞速开进的时代列车,与中青年们共享新科技带来的福利。从我们自身来说,我看也得争口气,也得不服老、不服输,该学的要学,该会的要会,该跟的要跟,该追的要追,这才不至于被时代列车甩到一边去!甩下去可就惨啦!就会像被秋风吹落的秋叶一样,无处寻觅……

  想到这里,我忍俊不禁,又拉开挎包,打开杂志,小心翼翼地取出那片被我视为艺术品的精美的秋叶。它之所以被我珍惜,是因为在它步入晩秋后依然保持了自己的美丽和魅力。其实,人何尝不也是如此呢?任何时候,命运终是操在自己手里的,只要自己不放弃,不落伍,就一定能够跨上时代的列车,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从而活出自己的精彩,活出自己的价值!

  集宁站到了,我该下车了。我把秋叶重新夹到杂志里,整理好挎包,准备下车了。我为自己悟出的这个道理暗自高兴,这趟集宁之行,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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