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0年前从山东泰山脚下,迁徙至呼和浩特之前,我跟许多人一样,对内蒙古只是地理位置上的认知,是跟新疆、西藏等相似的地域辽阔又充满魅力的边疆民族地区。而关于内蒙古作家的文学创作,则因传播及关注度等原因,知之不多。
在内蒙古生活的10年,我深深地爱上这片广袤无边、多姿多彩,又每日被猎猎大风席卷的高原。内蒙古与八个省区接壤,同时紧邻蒙古和俄罗斯。这样大的跨度,首先带来的是丰富的地貌特征,高原、山地、草原、丘陵、平原、沙漠、河流、湖泊等纵横其上,而黄河、额尔古纳河、嫩江、西辽河等四大水系,则灌溉养育了这片大地。文化及风土人情因此多样化,并给作家艺术家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素材。正是基于对这种辽阔的地理风貌的认知,我认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作家,其创作也蕴含了无限的可能性,而如何开发这种可能,让作家创作不拘泥于限制,让本土作家真正走出本土,我暂且将一些不太成熟的思考,总结如下:
首先,内蒙古作家需要有走出去的思维和视野。相比起其他部分省区的作家,内蒙古本土作家走出去的意识不够强,因此在区外的影响也相对较弱。作家作品的发表、出版,容易囿于内蒙古本土的刊物、出版社。同时,内蒙古本土的刊物和出版社,对区外作家的引介及合作力度也有待加强。显然,单纯依靠内蒙古作协等部门的努力,搭建沟通的桥梁,尚且有限。作家个体还需有不断开拓进取的精神,努力与区外作家进行交流碰撞。而首先从作品的发表和出版渠道上向外延伸,无疑是比较有效的方式。另外,通过读书和工作的机会,走出去进行文学交流,也非常重要。
其次,需要给予民族作家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写作更多的鼓励扶持。能熟练掌握运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对于民族作家非常重要,这将有利于他们拓展自身影响,更好地宣传本土文化。语言文字是文化的载体,能熟练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创作,无疑更有利于不同民族间的理解和交流,同时有利于区外对内蒙古地区更为全面的认知。我所任教的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1999年出生的蒙古族学生渡澜,她一直接受的是蒙古语教育,但能够在两年内迅速引起文坛关注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能够非常娴熟地运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写作,从而让区外对内蒙古文学的认知,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
再次,内蒙古青年作家的写作值得给予更多关注。青年作家是文坛生机勃勃的希望和力量,我在内蒙古大学执教的9年,总是会尽力地从学生中,发掘并鼓励一些在文学创作上有天赋的年轻写作者。比如上文提到的渡澜,她在刚入大学时,我通过一次作业发现了她的写作才华,并在一个学期督促她写出4篇小说,其中3篇我推荐给了《青年作家》,以专栏形式在2019年7期刊发。另外一篇,我推荐给了《收获》,在2019年4期刊发。她介于魔幻和童话之间的诗意写作、万物平等的理念、天生的悲悯情怀、持久的信仰的力量,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赋予了内蒙古这片大地以多姿的色彩,并在题材和内容上,加深了人们对内蒙古作家的认知。用《小说选刊》编辑、知名评论家顾建平的话说:“渡澜的出现,让我们再次确认文学天赋的存在。这样魔幻的充满想象力的文字,他人写不出,甚至作者年岁增长以后,也未必写得出,所以格外珍贵。”
无疑,90后和80后创作者群体,也包括刚刚崭露头角的00后,构成了内蒙古青年文艺创作者的新兴力量。比如渡澜、苏热、阿塔尔,我觉得是内蒙古90后创作者的代表。本土应该有意识地以群体亮相的形式,推动对青年创作者的宣传、推介和关注,尤其对于优秀的青年创作个体,应该给予重点推介和扶持。今年6月内蒙古评论家协会举办的内蒙古青年作家研讨会,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最后,从我个人的写作出发,回到最初我所提及的内蒙古地理风貌这个话题。一个地区的历史文化及风土人情,一定是慢慢沉淀到作家内心的,这个过程,可能要长达多年。在最初的新奇之后,我发现内蒙古的草原、森林、沙漠、戈壁、平原等丰富的地貌特征,为我的写作慢慢注入了悲悯与宽容,同时在看待人与自然、人与世界及万物的关系上,也有了更为开阔的视野和更高的视角,犹如内蒙古上空自由舒展的云朵,深沉地俯视着这片辽阔起伏的大地,和其上生活着的所有生命。我热爱俄罗斯文学,我一直认为俄罗斯作家的写作,与俄罗斯广袤的大地上所散发出的诗意、荒凉、自由、深沉等迷人的气息有着重要的关系。而横亘中国北疆的内蒙古,同样有着万马驰骋的辉煌和弥漫苍凉大地的诗意与哀愁。我想,每一个居于此地的作家,都应该做这片大地上的流浪者,用双脚去丈量每一寸土地。如此,我们的灵魂和创作,才会被内蒙古高原上生长的每一株草、每一棵树木、每一条河流、每一片草原,深深地浸润,并写出真正配得上这片苍茫大地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