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四月

　　杏子。风，一只把脉的手

　　粉花，白花，泛黄的蕊。绿果

　　苦中含香的仁

　　开在草原上最高的花、最早的花

　　近嗅，香气微呛咽喉

　　是春风最先朗诵的主题。

　　毕竟杏花坡上的杏花，并不艳冶

　　乡间女子，欲遮还羞

　　扯一抹晚霞捂在脸上，越捂

　　脸越红

　　簇簇杏花，在镜头前微笑

　　搭衬仨仨俩俩靓女俊男

　　谁知，倒春寒里

　　憋着一滴强忍的泪

　　歇在驿站，修剪疲惫的马蹄

　　加鞭投送春风帖

　　牧乡一景

　　娜布琪在落日余晖里

　　提着奶桶到牛圈旁挤奶

　　她挤乌珠穆沁本地牛

　　这种当地的小牛出奶不多

　　每次顶多能挤出四、五斤

　　但是奶汁稠

　　特别浓香

　　每当挤奶的时候

　　娜布琪的手指柔软灵动

　　似乎在拨弄着一架竖琴

　　一串串乳亮的音色

　　浮在黛墨的晚风

　　她身体里轻轻的细碎

　　在沉浸中愈合

　　柔情在奶桶里层层泛起

　　这是她爱着

　　和爱着她的生活

　　天边有一朵云跪下来

　　哺乳撅着嘴的山峦

　　踏青的人

　　前来踏青的人

　　是一缕风，轻得

　　让长眠的人感觉不到

　　刚发芽的青绿

　　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话

　　欲言又止

　　好多小道

　　都有人们分手的岔路口

　　寻找被弄丢的自己

　　高出坟茔的芨芨草

　　努力的想擦拭一些泪

　　风干一些

　　说是虚无又深有感触的东西

　　山下一条小河

　　体温计一样

　　测量着泥土的温度

　　我立的那块碑

　　比父母活着时的腰

　　挺得更直

　　归宿

　　我见过

　　一匹黑马

　　在即将老死的时候

　　远远离开蒙古包

　　寻找到一块僻静之处

　　一遍遍嗅着草地

　　把泥土和草香吸入肺腑

　　然后平静地

　　有生以来第一次躺下

　　黑色皮毛

　　如漫长的夜渐渐褪去

　　巨大的骸骨

　　把它一生所有白天

　　晾在高原

　　在马头骨的地方

　　开出了一朵马兰花

　　立着耳朵

　　听风

　　几句静动之间的修辞

　　夕阳，从山坡上滑落

　　羊群走在归牧的羊肠小道

　　惊蛰后的小虫，收拾好乐谱

　　黄牛卜楞着耳朵，甩出一些杂音

　　山坡像吃饱了的牛肚子，或者是

　　在风影里，有了转世的胎动

　　将在辽阔上，写满寂寞

　　所有的，都像草一样，习惯卑微

　　不言语，不争吵。做着一生的善事

　　半化不化的草滩，马蹄印保持　　 着弯月的美

　　敖特尔安静地想一些事情

　　一个小男孩钻出蒙古包

　　在草地上撒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