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曾是大兴安岭绰源的林业工人，现居扎兰屯。几年前，一对燕子在他家门口的探头上筑巢安家。老刘十分爱护它们，不烦它们闹，不嫌它们随意便溺，每日都把燕巢下的地面拾掇得干干净净。他说燕子是益鸟，是喜鸟。于是我也常常来这看燕子，看它们飞进飞出，看它们抱窝生育，接下来听喂食时小燕沙哑地急喊，后来再看雏鸟沿窝边站成整齐的一排……秋天，燕窝空了。春天，我会急着打探老刘，燕子回来没？

　　今年扎兰屯春凉，我隔三差五问老刘，燕子还是迟迟未归。这时我获一幅中国候鸟迁徙图，图显示：中国候鸟南去北归，大致分为西、中、东三路，呼伦贝尔的候鸟走的是东线，深秋南去要经过东北区、华北区、华东区，有的还要继续南下飞过浩瀚无边的南海，直达海南岛，甚至远赴东南亚，然后春天折返。老刘家的燕子，就是这样秋去春来。

　　燕子此番不归，是不是有闪失？我自己嘀咕，没和老刘说。

　　燕子终于回来了。

　　我又凝神“候鸟迁徙图”，这燕子是飞过渤海的，它们必定路过我的故乡胶东，笃定经过我的村子、我的家门。我15岁离开故乡，来到呼伦贝尔，每次从小城往返故乡都很疲劳，以至有了几分怵意。可这燕儿，没有舟车，没有地图，没有导航仪，全凭一双眼睛，一对翅膀，竟能跨万水千山，经暴风骤雨，总能准确无误地回到呼伦贝尔的扎兰屯，回到它们的小窝。

　　傍晚，我站在探头下凝望披着黑白征衣、静立窝边的这对燕子，顿时肃然起敬。

　　老刘告诉我，那对燕子初次登门时，意欲在他家卷帘门小铁钩上安家——那里是安不了家的，那钩须每日上下活动。老刘善意地赶它们另找福地，它们不解，急了眼，一起扑来啄他的头。老刘还是坚持，才有了探头上的燕窝……

　　不用细想，鸟也是人抑或人也是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