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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小村

  □田福

  我儿子走出学校门正赶上打工潮,他一天也没种过地就去外头闯荡了。农村许多孩子都这样。在外头闯了几年也没挣多少钱,但人就是不想回来。我也没咋催儿子回来,家里就那十来亩地,我们老两口也能干完。可后来我改变了这想法,打电话给儿子:你回来咱也去关东道弄暖棚吧,那东西挣钱有把握。

  我们村那个叫关东道的地方——以往长不出几棵好庄稼的立陡的黄土山,突然机声隆隆,几个月后就出现了百余座蔬菜大棚,是那种一年四季都能产出的暖棚。暖棚是镇政府牵头并大力扶助的,因为是新东西,刚建的时候人们都等待观望,等见到让人眼热的效益,人们再往前凑发现那些“名花”早有主了。听说还要扩建,这就是我给儿子打电话的原因。但我并没把儿子叫回来。哎,现在的孩子,拧呢!

  关东道离我家四五里,但站在村头就能看见山上那白花花的大棚,像一群肥硕的大绵羊。望着大棚我的心里又生出了对儿子的怨。打那起我就不再往那瞅了,心里难受。可就在第二年,我家跟前的南山也一阵机器轰鸣,坡耕地全建成了大棚。不光有蔬菜拱形棚,还有大面积的平顶阳光棚。大门口还立着牌子,可威风了。巨大的“锦山现代农业产业园”几个字就在我的眼皮底下,睁开眼就能望得见,日落后看得更清晰,原因是那里明光瓦亮。暖棚是专门跟农家的菜园子对着干的,你有他不种,你没有他才有。春天,村里一户人家的香瓜苗刚从地里冒头,山上的香瓜已经销售得差不多了;农家院子里的李子树刚开花,山上的李子已经香喷喷地上市了。我忍不住又给儿子打电话,但这次没有催促他回来,因为人家是先有主才建棚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得劲:过去以为咱家跟前的山是破瓦罐,却原来是聚宝盆啊。但转念又一想,若没有人来投资、开发、修建,那土山还是会荒芜下去的。曾经,那土山坡地,老天爷恩赐了收一把,不下雨连草都长不高。

  村里拥有大棚的几户人家,都是有胆有识、敢闯的人,他们今天赚了钱是理所应当的。而村里更多的人也间接沾了光,他们去山上的棚里打工。更多时候是冬季,冬季是农民闲的时候,男的女的凡是勤快的人都去大棚了。冬天的暖棚比城里的暖气都热,人们有种享受的感觉。关键是那嘎嘎响每天进的票子,诚实说冬天在大棚打工的工资并不高,但打工人知足,在家除了消费一分不进,过去多少年整个冬天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现在好了,咱像城里职工那样一年四季都有工钱。种地是有闲暇的,过去就在树阴下磨屁股了。现在地里没活,就去大棚打工了。等地里需要人再回来。可村里人也想得简单了点儿,以为那菜棚是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往往,村里人说我家里的那块地都荒了,而棚主却说,你就忍心丢下我这没捆完的番茄秧啊。村里人说,你再到别的村去找,闲人有的。这话不假,因为如今各人种各人的地,种的时间和品种不一样,还真是无论到哪个时段都有忙的和闲的。但棚主却说,你要知道干棚里活是有技术含量的,你要我再去找生手,那多耽误事啊。村里人这才很骄傲地想起,是呢,咱也算半个技术工了呢。那怎么办?村里人就想起自老辈就流行的一句话:人是胶皮的,松了行,紧点也不是不行。于是,村里人回家就起早贪晚,有时竟顶着头灯——到头来自己地里的活干了,大棚打工也一天没耽误。这样一年下来,就可想村里打工人衣兜里那张卡里的余额。村里人一般都不咋会算账,记性也不咋好,但他们唯一能记住去年这张卡里是多少,今年这张卡里多了多少。

  实话实说,小村是被先进事物带动起来了。

  我呢,由于年龄的原因,剩下的只有眼热和感激。感激党和政府的带动,农村就像一台车,全靠党和政府的马达拉。

  在我写这篇小文的时候,我身边又冒出两件新鲜事:村北的河那面要建大型现代农业产业园,村南边三里外的白石台沟观光旅游项目已初具规模,开始接待游客。小村被这么多好事围着,今后想不改变都不行啊。这些我的儿子当然知道,我还不再催他了呢。可这天儿子打回的电话换了一副口吻:爸,我想回去。我说你想回就回来呗。儿子说,爸,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儿子筹划着开一家“农家乐”,说这些年在外打工钱也攒得差不多了。这不出我的意料,我说,好啊,我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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