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扎鲁特阿日昆都楞山地草原,我醉卧百万亩绿草、黄花深谷——
金色阳光,在花香与云雀的鸣叫上“搭建出钻石般多棱的通灵结构。”
一
我们在山路上,在老牧人额头的褶皱里,急匆匆赶路。
路径,逐渐越来越惝恍迷离,路途,最终将败给轮胎和马蹄。
路径真像惊惶、蜿蜒、滑动的一条草蛇,钻进了繁茂的草丛中。
而那老牧人似乎也不见了,青碧的世界正在搬运一浪高过一浪的阳光的波涛——
天空瓦蓝,一定是用一场大雪和两场春雨洗濯过。
山坡是童年梦境里的山坡,绿如翡翠,柔和无比……
山峦不高不矮,顺着我曾经的梦想,缓慢铺展开去——
掠过一道梁又一道梁,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不再向往从前那种人间美好,那种尘世的五彩斑斓。
而我要放下心灵的包裹负重,轻轻落脚,掏出酒壶安顿下来。
——再也不想回到,那所谓的“繁花似锦”的闹市……
二
我初次目睹:一座山无休无止无垠的空旷。是的,我只看见了山峦偌大空旷的高度和沉思,以及,一道道褶皱的山谷的深度,和万古愁般的幽深,恰如:一场枕着细碎的涛声,长长的、不安的睡梦。
——这原始草原,青郁涌动。
牛羊已缓慢转场,或许能遇见更美好生活。或许正在转场回归,途中。
现在,雪白雪白的云朵,临时替代羊群和马群……
其实,我已目睹到草尖上不断涌动的惊涛中,有那么多明亮、颤动永不熄灭的精灵。
——在一朵朵小型炸雷,和熊熊燃烧的繁花间。
三
牧人总是把次声波的牛哞和羔羊的尖鸣,储存于绿浪滚滚的阿日昆都楞山地草原的山谷,和漫漶的山坡以及突然的绝顶。
一座座山谷,日夜起伏着山峦对美好生活的怀想,和太阳对万物金色的祈福。
——野草也有奇异的思念,野草和野花的思念在召唤,在摇晃如遥远大乐林寺的钟声,回荡在空阔而葳蕤丰盈的山谷深处。
四
从异乡移居的狼毒花,你可以目睹到白的素雅,黄的富贵。而狼毒花,总是将哭声、哭了一夜的,怀乡的泪水藏匿于脚下的一捧泥土之中,一捧掩藏不住的秘密……
——狼毒花有内伤的,爱太深了,太深了!
对新的故乡的挚爱,会感染你,感染你这远道而来的朋友。感染你在梦里,悄悄长成一株野草,或绽放成另一朵星光璀璨的野花,在一群彩蝶和蜜蜂的簇拥下,你决然爱上这片生机盎然的热土——
五
满山的黄花,盛放成为阿日昆都楞山川静默的灵魂,和牧人的期盼——
一百万亩的黄花深谷。
一百万亩青绿的空旷。
一百万亩,百万吨鲜草的等待。
一百万亩波浪涌动的期待。
一百万亩弥漫的花香。
一百万亩飘飞的蝴蝶。
一百万亩嗡嗡旋转的蜜蜂……
六
爬上山来的梦游者曰:“蝴蝶就是会飞的花朵!蝴蝶,在阿日昆都楞的黄花深谷中已眼花缭乱,不知所措。”
是的,所有的蜜蜂,在花间穿梭,迷路……
半空中,云雀的鸣叫,浸透花香。
是的,此刻谁也分不清哪个是花朵,哪个是彩蝶……
我们,已被花香彻底迷醉,千方百计辨别着来路和去路,四野茫茫……
这空旷、辽阔的草地,路途也已从卫星云图的目光里,瞬间消失——
迷蒙中,有人已经开始自言自语:将黄花的黄色,说成是金子的金色。
把穿梭不停的蜜蜂,说成是嗡嗡飞翔的子弹。
把翩跹的蝴蝶,说成是俏丽、温柔的天仙女……
在远处,牧人悠扬的长调里,流淌着莫日格勒河般的弯弯小河,清澈明亮,流淌着现代牧人,多彩生活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