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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河书

  第一次听他说话,是在午后的一场雨中。我刚刚淋了雨,匆匆忙忙向一个屋檐下赶。我相机的镜头盖掉了,他在泥水里帮我拾了起来,在裤子上擦干净了。

  檐口上的水流冲下来,不远处的城墙下有一个大坑,水就向水坑里流去。

  “没有闲流的水啊!”他的声音不大,看着我雨水凌乱的脸。后来,我看到很多人家从坑里挑水,浇自家的菜园子。

  他把我让进院子,高高的城墙压下来。我坐在他家的灶台旁,看见了黄河。我说这院子好。他说你笑话我吧。饭后,我随他向地里走,以后,我随他在田埂上走过许多回,脚上沾了很多泥,有一次,泥竟掉在了会议室的地毯上,有一点绿芽钻出来。我把它种在花盆边,它长得有一寸高时,我出门去了,归来后,它已经枯死了。我把它夹在书页里,后来就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有一个秋天,我在他家的院子里看黄河。城墙上的草藤垂下来,院子里茂盛而清寂,一个邻

  居来向他借东西。门开的时候,一条黄狗也进来了。进村时,它曾冲我吠了两声。它看到我,犹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走向我,在我裤角上嗅了嗅,蹭了我一下。我摸它头,它就靠向了我。邻居借完东西,它也走了。后来,我到村子里,它会随在我身后,追随我很久。有一次天晚未归,我在车里宿了一晚,它就在车门旁卧了一宿。他拉干草回村,顺手给我一个黄瓜。听见城墙外面很粗的风声,院门响了几下,有一只铁皮桶掉在了地上,它回过头,看我没什么反应,就用嘴拱了下桶,桶顺着村里的一个斜坡滚了下去。他笑起来,说你和这狗的关系比我好。有一天下雪,我推开他家院门,院内积雪盈尺。雪从城墙上吹落到院子里,城墙下的雪差不多有一米深,鸡窝被埋了起来。他在院子修一辆架子车。我从他家的院子里上了城墙,拍远处的黄河。冰雪封河,河上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几年工夫,断岸已被采石场采空了,荒芜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大雪封路,只好住到村里。他带我去河头地,哪里有许多黄河封冻时暴起的冰凌。发现一些野兔被套住了,很久没有来收,已经冻死许久了。他说,这些人手黑,心更黑。他看看四周没人,就把这些兔子从套子上解下来,找了一条小渠,埋了。他说他不吃它们,它们从不吃他的庄禾,人要讲良心。

  隆冬的夜色涌过来,天低的贴在城墙上,一篷又一篷荒草遮住了灯火。他往炉子里续了一箩头柴,说应该冻不着你了,我回了。你听听吧,夜里会有很多东西进到村子里,有神有鬼,也有野兽,不过,你不用怕,它们只会撞撞你,你一用力,它们就灰飞烟灭了。说完,他就推门走了,拽了下斜披的衣衫说:它不在了。他是在说那条狗。

  那夜起风了,风从黄河上吹过来,从屋顶上呼呼越过去。黎明时,夜色像是被撕扯碎了。早晨起来,我站在城墙下看天,忽然发现,丝丝缕缕的,屋檐上竟留了一些夜色,风一吹,还在哪里滞着。文/王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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