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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前明月光”还是“床前看月光”?

  我上大学是1959至1963年。那个年月,古典文学的普及读物远不像现在这样丰富,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中国古典文学读本丛书”几乎是没有其他选项的唯一。这套书部头不大,注释简明,入选作品量足以成为教科书的补充,书的定价又便宜,所以,比较喜欢古典文学的同学,都会购置若干种,作为手边常备的读物。

  我喜欢古代诗歌,曾经节衣缩食买了《诗经选》《楚辞选》《汉魏六朝诗选》《李白诗选》《杜甫诗选》《白居易诗选》《陆游诗选》《宋诗选注》等。我记得《杜甫诗选》先出的是浦江清、吴天五的注本,后来又出了萧涤非注本。萧先生的注释很有个性,比如《咏怀五百字》“老大意转拙”一句,注为“越活越回去了”,用俗语做注,妙不可言。读钱锺书先生的《宋诗选注》,深为其独特的幽默及随手拈来式的广征博引所折服,觉得先生的学问真是出神入化。我退休后清理藏书,把许多书捐给学院资料室了,但这套书却不舍得,所以保存至今。

  这里我重点说说《李白诗选》。这本书最早是1961年出版的,署名“复旦大学古典文学教研组”。“文革”结束后,1983年出了新版。这两个版本我都有收藏。1978年我读了研究生,并且开始系统地学习和研究李白,因而知道了当年复旦大学古典文学教研组参加《李白诗选》编注工作的“青年教师”中,王运熙先生起了主力作用。我在相互交往中,将王先生视为师长,所获教益良多。他的上海金山话,我逐渐也能听懂了。

  近年人民文学出版社要出这套丛书的新版,约我做《李白诗选》。新时期以来,关于李白的实证性研究有许多重大进展,比如“两入长安”说的证成,就改写了文学史教材。尽管如此,当年的复旦本《李白诗选》仍是我的重要学习和参考资料。举个例子,大家都知道,李白的名篇《静夜思》,人口所传的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样四句,但宋刻本原文第一句却是“床前看月光”,第三句是“举头望山月”。2011年我写过一篇题为《〈静夜思〉的讨论该画句号了》的文章,文中涉及这首诗的异文,我写了下面一段话:

  署名“复旦大学古典文学教研组”的《李白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其中的《静夜思》就是人口所传的那样四句……书中出了两条校记:“【明月光】一作‘看月光’” ;“【望明月】一作‘望山月’”。显然,编写者是在两种异文之间做了慎重斟酌与取舍,毅然决定把居于版本学正统地位的《静夜思》降为了“校本”,而把人口所传的《静夜思》升格成了“底本”……这种取舍是有深意的,也隐藏着独到的学术见解和学术眼光,它等于向学界告知:《静夜思》客观存在着两个文本,一个源于宋本,一个源于民间;我们有意割舍学术上应居正宗地位的宋本,而采取了至今广在人口的“民间口传本”。

  尽管我在新做的《李白诗选》中将《静夜思》文本采用了宋刻本,但复旦本的参考价值,我想仍会继续影响后世的读者,毕竟,学术的连续性是不会割断的。文/薛天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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