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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灯下

  不知为什么,我最近总是在怀旧,静下来就会想起往日的岁月,抚今追昔,勾起了我对母亲的深切怀念……

  1965年,村里还没有电灯,家里照明用的是煤油灯。煤油灯用铁皮制作,由油壶、油嘴和灯芯组成,燃料以煤油为主,也有用柴油的,嘎斯灯(也叫电石灯),无论是用哪一种都是烟雾缭绕,呛鼻难闻。到了夜间,母亲在地里辛勤劳动了一天,取出她的针线笸箩,带上顶针,穿针引线,在煤油灯下开始为全家人缝补衣服、打袼褙、剪鞋样、纳鞋底,制作单鞋和棉鞋……其中,母亲为我们做的“轮胎胶底鞋”既结实又耐用,不逊于鞋匠的手艺!我从小淘气顽劣,耍水、套麻雀、爬树、骑牛、上戏台、捉迷藏……可谓是“无恶不作”,因为爬树掏鸟窝,我的衣服被树枝叉挂得遍体鳞伤。那时候,布料紧缺,我们全家人穿的只有外衣没有内衣,而且穿的还是冬换不了夏,夏换不了冬的衣服。穿着换不了季的衣服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不舒服,走起路来也不协调。再加上我的棉裤裤裆破裂,尤其是走在女同学的前面时,心总是“突突”地跳个不停,脸窘得通红。

  夜间,母亲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为我缝补裤裆,“真是废缰绳的驴!”父亲指着熟睡的我愤愤地说。父亲对我从来都没有一个好评价。“是我缝得不结实,这不能怨怼润蛋(我的小名)。”母亲老牛舐犊,极力地庇护着我。

  夜深了,一会儿母亲用针头拨动一下膨胀成团的煤油灯捻儿,一会儿抬起左手梳理一下凌乱的头发,一会又用右手梳理梳理线团。偶尔,母亲还拿出小镜子来照照自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一年,母亲43岁,红润的脸蛋配一双浓眉大眼,留着剪发,在我认为,母亲是天底下最美最漂亮的女子!因为忙于农活儿,家务活儿,母亲从来都没有好好地打扮过自己一次!

  “哎哟,我的妈呀!”突然,母亲的左手被针刺痛,发出了轻微的叫声。“白天悠悠走四方,黑夜熬油补裤裆。”母亲的声音惊动了父亲,父亲悻悻地说。弦外之音,父亲对我充满了埋怨。慈母严父!这话一点儿都不假,我对父亲总是敬而远之,但是,在母亲的袒护下我从来都不惧怕父亲。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是母亲常对我说的一句话,也是穷时候饿时候穿衣的真实写照。因为我家积贫积弱,穿的都是补丁摞补丁的破烂衣服,所以,它便成了虱子的栖身之处。

  一天夜里,母亲守在煤油灯下,手里抱着我的棉衣捉虱子。母亲把棉衣袖口彻底翻出来,低着头仔细寻找。我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一会儿,发现母亲慢慢地,轻轻地用手触摸到了什么,母亲小心翼翼地将捏在手里的那玩意儿放在她大拇指指甲盖儿的上面,对齐了用力一挤,“啪”的一声响……

  我一骨碌爬起身来,发现母亲的指甲盖儿上布满了鲜血,再看棉衣的夹缝里有一层白花花的东西(虱子的卵),突然,从夹缝的里面又窜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来……

  “它就是咬你的虱子!”母亲对我说。紧接着,母亲将棉衣夹缝里那一层白花花的东西置放在自己的嘴里一阵地啃咬……

  爱是无私的,伟大的,更是痛苦的!母亲为了清除我身上的虱子竟然用自己的嘴去啃咬!我每每想起这件事情来,都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愫涌上心头,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我不仅一次的在想,将来一定要好好孝顺我的母亲!文/吴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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