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说的蒙古人对“天狗”唱歌的故事，确有其事。去年，我接受了一项特殊任务，即把著名蒙古族歌唱家拉苏荣撰写的《歌坛巨星长调皇后——宝音德力格尔传》译成汉文，书中就有对这件事的详细描述。

　　拉苏荣为了撰写这部人物传，前往宝音德力格尔出生、成长，度过青少年岁月的家乡呼伦贝尔盟（呼伦贝尔市）新巴尔虎左旗采访，宝音德力格尔的亲朋好友以及牧民闻讯而来，向拉苏荣介绍情况。有一天，拉苏荣外出回到驻地时，有位拄着拐棍的老妇人在院门口等待他。老妇人的名字叫旭仁。她与宝音德力格尔是同乡，又年长几岁，她给拉苏荣讲了宝音德力格尔小时候的经历。其中，就有宝音德力格尔给“天狗”（蒙古人忌讳说狼）唱歌的事：宝音德力格尔3岁时母亲去世，父亲那木吉拉悲痛交加，整天以泪洗面，拉起胡琴又唱又哭，几天不怎么吃东西，甚至后来嗜酒如命。大早晨喝冷酒，从此，视力一天不如一天，甚至后来双目失明，出门让女儿牵着走路。

　　那木吉拉是远近有名的民间艺人。后来，在朋友们的劝导下，他作为男子汉，作为父亲，应该是想到要做女儿的靠山，要将女儿拉扯大。因此，振作了精神，发挥自己的专长，走村串户，拉着胡琴说书。一头犍牛、一辆勒勒车、还有一个懵懂未开的女儿，那木吉拉沿着游牧民族长长的迁徙之路，从这个“艾力”（牧区居民点）到那个“浩特”（畜群点），什么《格斯尔》《江格尔》，还有蒙古包祝词、毡子祝词等等，尽其所能，进行表演。人们听得津津有味，纷纷表示感谢之情。

　　宝音德力格尔6岁那年的一天，他们稍晚点从一个“艾力”出发，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爬上了一个非常难走的沙坡。宝音德力格尔一看，只见对面的沙坨子上有五六只狼打哈欠的打哈欠，伸懒腰的伸懒腰，正盯着他们呢。宝音德力格尔急忙告诉她爸爸说，爸爸，前边有“天狗”！爸爸说，闺女，快把车卸下来，不能再走了。快，快把我的胡琴拿给我。那木吉拉拿起胡琴边拉边唱开了。听到拉胡琴的声音，狼们也许感到很奇怪，原地不动，久久站在那里……然后，那木吉拉就叫宝音德力格尔唱歌。这时候的她吓得声音颤抖，唱不出声音来。这也难怪，牧区孩子谁不知道残忍成性的狼呀？她爸爸知道，既然遇到这个难关硬闯是不行的，必须想一个巧妙的办法才行。于是，她爸爸下命令说：“叫你唱歌你为什么不唱？唱！”宝音德力格尔鼓起勇气唱开了。一开始，声音还有点颤抖，后来她就闭着眼睛大胆地唱，唱得越来越好，一口气唱了好多好多歌。爸爸，5只“天狗”的3只从沙丘东边的凹地走掉了。她爸爸听了很高兴，说：“我闺女运气好。‘天狗’不会吃运气好的人。闺女，接着唱！”这会儿，宝音德力格尔心里轻松多了，唱得更好了。“天狗”们欣赏了这场罕见的“演出”，不一会儿消失得无影无踪，父女俩平安脱险，继续赶路。这个事情很快在牧民中间传开了，人们都说宝音德力格尔是唱歌感动了“天狗”的歌手。这个故事，在我们家乡相传了60多年。旭仁对拉苏荣说，“我是专程来给你讲这个故事的。讲完了，我该走了。”

　　拉苏荣把这个故事编入其书中。他感慨道：不怕狼是假话。狼是祸害草原牧民的牲畜的头号敌人，而年仅6岁的宝音德力格尔面对五六只野狼，虽然很害怕，但居然唱得那么好。不能不说是蒙古族人的血性！

　　那木吉拉真是个智勇双全的蒙古族汉子。他懂得与大自然和谐相处，与野生动物“和睦共处”的道理。如果当时看见狼就惊慌失措，甚至企图逃跑的话，那天夜晚那位双目失明的人和他懵懂未开的小女儿，还有套车的犍牛，将会成为野狼的“美餐”。这个猜断一点儿也不夸张。这场由那木吉拉执导，以野狼为“听众”，一个年仅6岁的小女孩为主演的“特殊演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是宝音德力格尔人生道路上的第一次，而且是非常特殊的“演出”。由此，便拉开了她人生一台戏的序幕。时隔10年，1949年，在新巴尔虎左旗甘珠尔庙那达慕大会上登台歌唱家乡的长调民歌，崭露头角，被内蒙古东部歌舞团（今呼伦贝尔市歌舞团）招收为歌唱演员，翌年调至内蒙古歌舞团；1953年宝音德力格尔参加全国第一届文艺汇演，获得了金星奖；1955年参加在波兰首都华沙举行的第五届世界青年联欢节，被誉为“罕见的民间女高音”，并荣获金奖，把人生的演出一次次地推向高潮。文/岱  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