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卢宝殿东山墙，高大。上有檐檩、侧有檐柱、下有基石，建筑浑厚有力。正墙四面青石轮廓，直角处形如雀替装饰，中为石灰白墙。

　　站在法师摇篮老佛学院廊道，面对东山墙，阳光下，人影朦胧，树影招展，一方墙恍然生动起来。

　　铅灰的天已持续数日。这日，栖霞忽然响晴起来。早晨日头，翻越山林，直往寺院赶来。光线被寺边树指缝捋过，一缕一缕，沐浴间，径直映下。

　　殿前亭下，有金黄僧衣，清晨忙碌，来往不歇，像是迂回在古风的画面中。

　　大殿东山墙下，庭院间过道，植有马尾松，笔直树干抵达檐顶，松叶多有垂枝。阳光与微风相伴，轻舞婆娑，枝叶几许曼妙。枝干与叶疏密有质，映在墙上，树之倒影随之或浓或淡，有着弯曲与柔和，笔直与硬朗。一方墙，陡然形意起来。

　　偌大一方白墙，像展开的宣纸，四方青岩镇尺。只待二月后的时令驾到，春风荡漾，禅师的心，若一汪栖霞山中桃花湖的水泊，微澜浮起，灵感萌发，浸染了栖霞的古韵，蓄积了自然的丹青，洇浓了石砚的乌墨，提笔游走纸上。落笔沉力，坚硬着根根树干的质感。运笔柔和，抚弄一枝一叶的婉约。只消羊毫收敛了墨汁，渐实渐虚，青涩般，若隐若现，屏气凝神，待呵成收尾，了然画作点睛。

　　江南春晓，栖霞万物早为呼应。笔画于心者，自有灵犀。悠悠然，都是暗藏锦绣于怀。

　　踱步古刹，徘徊山墙。光线润色有余。东墙斜下处，探进一段飞檐背影。鳞瓦曲线有痕，垂兽高昂，蹲兽排立，严肃有序。

　　一只飞鸟擦檐而过，像是惊破执迷间顿悟，激活一张宣纸。让一处静止的画面，陡然灵动起来。

　　早晨的阳光导演起一幅画面、松树、建筑与鸟儿默契配合，借东山墙，只缘身在此山中。自然写意一幅中国山水画。

　　一位赶早祈福的父子俩路过，父子站立对望瞬间，倒影在墙。两棵松杆之间，像是框画，留有幸福的微笑。

　　祈福，有众僧衣瞬时从东山墙过，手捻佛珠，近乎飘然。东山墙，像一面水，顿然活跃起来。俄顷。倒影随僧而去，东山墙收取波澜，只静心于打坐。

　　是日，又小雨霏霏。已是入春时，杨柳岸，晓风残月。江南花开，更蓄几分柔情。一把暗红伞，从东墙外飘过。白色的山墙，黑色的树干，暗红的雨伞，有穿林而过，寻影不遇的感觉。

　　秋景有时飞独鸟，夕阳无事起寒烟。一方墙如镜像留痕，见过风景，知晓时事。恍然又像屏幕，无谓于主角，无关于配角。映在墙上那一刻，一个举止的动作，都演绎着人生片刻的情节。

　　在寮房，书上一角留有文字，“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不解，于是面对东山墙，寻思答案。有禅师慢步而去，慢声而起。“佛家说，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心念起，恍若明镜悬照。又似墙影斑驳，流动万物。”

　　尘世繁忙，莫非归于初心，都是因缘果报。一面墙，一方镜，一盏时光。文/杨  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