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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不定

  一路很荒凉,除了遇见一辆停在路边的拖拉机和一头驮草的驴,没看到任何人。经过一个村子时,沟畔上站了两个人,看

  着我走过去,没说一句话。高一点的那个人,从这道坡上到另一道坡。我回头看他,他还站在坡上向我瞭,袖在袖子里的手始终没拿出来。风吹着他的旧棉袄,坡下有一条线一般的路。

  大老远就有人打量我,表情既迫切又热忱,看清不认识我时,就一脸茫然望了我,漫不经心地干着可有可无的事情,也不和我打招呼。一群羊涌向沟里,破墙壁后走出一个牧羊人,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去吆喝羊,与我相错而过。羊踩起的尘土中,有一股腥臊味,飘起来,缓缓地向沟里落去。

  田土静远,却少农事。从麦场上走过,麦场已经荒芜了,石碾子上的木拖已朽坏,风调雨顺的痕迹随处可见。黄土里可以看见陈年的谷粒,光景祥和,村子静悄悄的。看出去,村庄纹路清晰,颜色也饱满,沟渠里溪水散漫。麦垛稀疏,有几只鸡出没其间,偶尔可以看到一个人出来取东西,望我一眼,很快就回去了。

  斜阳落照,地里忽然站起一个人,他的手上是一把旧镰刀,一圈草绳搭在肩上。他问我,你是不是要草绳。我才看清他是在织草绳。我问他怎么卖,他说十米八元。我说那我要十块钱的,他从肩上取下绳子,几下就盘扎实了,说十块钱还差一截,你到我家里喝水,一会就好。他说着,絮过一把草,捻了几下,一些碎草断结落下,双手又搓,就续了上去。草绳金黄而光洁,像一件工艺品。这时一个女人站在沟畔上喊:你吃不吃酸捞饭?他抬起头,手一紧,双臂一弓,将绳子绾结实了,拢了拢身下的草:酸饭吃得惯哇。

  我离开村子时,天已经暗了,肚子撑撑的。黄土高筑,风吹不定,有几只野鹊还没安静下来。光阴环绕,仿佛水一般的夜色淹没过来。沿沟傍村,一川灯火明明灭灭,黑暗中,有一个人在地里拢火,一捆又一捆的麦秸扔进火堆,击起一片火星,流萤般被夜色吞掉了,如同光明落进泥土,我手足温热。

  回家一量,草绳十六米四,草腥袭人。文/王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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