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还有一份浅浅睡意,在一首琵琶曲里缱绻,若即若离,忽而半醒,忽然半梦。往复音律,只低低盘旋,不舍离去。
这曲无他,垂爱林海所作《渡·红尘》。只消在一场断断续续梦中,醒来,还是一段琵琶声。
曲的开始,钢琴声起,像拉开天边帷幕,一抹朝阳正冉冉抹过远方的山头。曲引过后,琵琶声起,顿挫有余,婉转有味,干净利落,每一次弦起弦落,都为主旋而生,以开场白,直落主题。
随着琵琶一声声清晰的弦音,开始步入佳境,往音乐纵深走去。此时弦音渺渺,如诉衷肠。忽然笛声传入,清亮间,再隐去,琵琶依旧回旋不止,心也随之神往。俄顷,大提琴低鸣声起,琵琶只做轮指呼应。曲渐高潮,小提琴的悠扬,将旋律带入跌宕。一时,众乐器将一部《渡·红尘》推入澎湃,犹如交响,像大湖激浪,群起潮声。
潮退,银色沙滩了然视线之上。曲似乎又开始回到往复的宁静中,笛声牵引,只在琵琶曲中每一小节里徘徊。穿插而进的钢琴之音,于琵琶的缓缓之间,只作短暂急促呼应。如同点睛,恰到火候。
潮水退尽,大湖将晚,一轮明月起。四周恢复平静。琵琶在最后的小节里,只作往复音律。心绪似从曲中缓缓走出,暗淡浮光里,那些曾经的起起落落,心念不止,都随着洞开的光明,开始释然。此时,隐隐感觉四周清凉润澈的空气,被沉浸后,镀上浮光,收敛间,一切又归于尘。
那些起伏章节里,有曲的张力,隐隐间,透着劲道,将情绪的韧性舒展再平复。似暗夜昙花,悄然绽放,独自惊艳。又在时间里,将浮世收拢于袖,不争宠,不哗变,噤声而来,隐声而去。像江南山里飘起的晨雾,自在缭绕,在水汀、山竹、农舍飞舞,又在旭日起身后,渐渐隐退不留痕。
一首在心扉上曲的流动,如泉,从山石上漫过。明月下,不疾不徐,让顽石去了泥沙,泛着光泽,有着洁净。
红尘外,一个渡字,有着况味。
想起一年热夏,去深山的乡村。只知,隐藏大山村子有着古风,但因隔世,村人多另谋生计与发展。我思忖着如何能寻到人家,采录到地理上的故事。车行山道。见有老者背影立在道中前行。按个喇叭,老人转身,见有来车,挥挥手。车停,老人问能捎带一段山路么?
老人坐定,驱车继续前行。问老人所到目的,居然是我此行的
村落。问起去村缘由,老人不禁高兴,自小乡情到老,便一路多了“导游”。到了村中,老人又引我到村中退休老师家,一番采录圆满。再回城。老人说只是回乡取物,进城陪读。于是,又将老人送到城中。老人喜悦只说这日好福气。其实,细细想来,也是“渡人自渡”。
一场红尘起,渡一场心念上的琵琶音。那些婉转间落入玉盘之音,陡然如同这入梅的季节。忽而晴,忽而雨声催促。时间却又淡然,于指间从容流过。文/王 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