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君墓
一瓣桃花离开修林茂竹,从楚水或者汨罗江一路北漂。
一只琵琶把长安的乡愁,弹成大漠上空的一轮明月。
雁门关打开的时候,一群大雁至少在你头顶盘旋三匝,或者雁落平沙。
我甚至没看清你最后一次的回眸。只见你骑上马,撩起的秀发挡住了半个月亮。
在马上,你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握住胡汉的命运。
一路,遇到过几次颠簸,你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身躯保持平衡,尽量让眼神能够看清远方。你紧握和平的双手却一直没有放松。十指如剑,从飘逸的长发间射出。
一曲千古的胡音,沿着你坚毅的手指,流淌出来。黑水河清亮了,草原丰茂了,羊群壮硕了。
大阴山下,舞袖成花,牧歌升起。
这时,你冷艳的面庞掠过一缕红晕。让人又一次想到桃花,想到柔弱多情的江南。
也许,你紧握的双手太用力,一面打通了一个游牧民族的气节,一面竟娇艳得气喘吁吁。
你最终握不住黄昏的光芒,双手在一个月夜松开。
你双手松开的地方,不断堆砌黄土,还有仰望的眼神。如丘,比匈奴的战马还高。
头上的青丝,迎着粗粝的朔风,一年比一年长。
头颅,始终向着南方。
草原,如此辽阔
——谒成吉思汗陵
当你拉开弯弓的大手最后一次垂落平野的时候,黄昏的远天一片血色。
喧腾的战马戛然了,放纵的草原内敛了。
那支射出的箭,一路向西,向西,再向西。似乎在追踪那一去不返的影子。
影子是游牧民族的精魂。在辽阔的草原上,羊群一样漂移。
直到状如蒙古包的陵寝,升起在鄂尔多斯,升起在伊金霍洛巴音昌呼格草原。这辗转的灵魂或影子,才回到一盏酥油灯安详的火焰中。
也许太累,你一睡就是八百多年。酥油灯在你身边燃了八百多年,土尔扈特人依偎你注视了八百多年。
叱咤风云的苏鲁锭一直站立身旁,马鞍、弓箭、马头琴与你侧卧。
一阵草原的风吹来,在摇曳的酥油灯光中,打开版图。我们总是听见朔漠长空战马的嘶鸣,总是看见铁蹄如风。
六十三次逐鹿漠北。铁蹄过处,撒落的地名花朵一样盛开。这些用蒙古语记录的地名,整齐地排列成版图中央的山水湖泊,撑起一个草原国度。
是草原的基因注入了远梦的胸襟,还是沙漠粗粝的骆驼刺和沙枣花铸就了雄浑的野性。遥远的马背,只留下一个帝国残存的背影。那些高昂的手势,已化为草原上格桑花的一滴晨露。
没有眼泪,你早已吞掉。剩下的,一边长眠,一边让酥油灯燃烧。
作为英雄或一代天骄,宛如蓝天之鹰,最终还是要回到草原。
而天空,如此空旷。草原,如此辽阔。
风吹草动,牛羊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