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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儿乐

  □郭发仔

  稍有余暇,完全可以把自己交给一条鱼。

  猫儿、狗儿可爱,也逗人喜欢,但猫儿狗儿那些事太繁琐,稍不如意半夜里还会耍点小情绪,闹得人畜互相不安宁。

  鱼儿不一样。偶尔换换水,撒点食,它便撒欢似的,高兴得手舞足蹈,不时还抛来一个媚眼,令人如同见了一个钟灵毓秀的妹儿。

  电视柜上的那五条金鱼,是一年前从花鸟市场买来的。经过那个市场时,满眼的花儿树儿尽是娇媚气,如同浓妆艳抹的候台演员。唯有玻璃缸里泛着金色鳞光的鱼儿,在水里自顾自地游着,透出一些低到尘埃处的自然气息。

  这五条小金鱼像一家子。两条大的也不过大拇指粗,其中一条长得很奇特,肚皮圆鼓鼓的,眼睛像灯笼般凸出头外,滴溜溜一转,似乎可以洞悉身边的细微的风吹草动。她总是慢条斯理的,悬在水中,金丝大尾舒缓地摆动,如同一位举止儒雅的贵妇。 另一条则是大众相貌,但反应灵敏,流线型的身体刚健有力,时刻都摆弄出舍我其谁的英雄气势。三条小鱼约摸小指头大,在两条大鱼的羽翼下,自由自在,自得其乐。

  平时,金鱼是金鱼,我是我。它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简单地吃喝,用不着操心明天的晴雨和心境的是非。我不是鱼,我不知道鱼的笑点在哪;鱼也不是我,在它七秒钟的记忆里,我就是一个从它的世界路过的人。

  似乎只有在我喂食时,我和鱼儿才站在同一世界的地平线上。清代张潮在《幽梦影》中说,金鱼是“物类神仙”,色好而味苦,不供馔食。金鱼不供人吃,但它管不住自己那张嘴,给多少吃多少,跟村子里的二傻差不多。不论饥饱,哪怕撑死,也要咽下嘴边的那颗食料。

  每天下班回来,我第一件事就是喂鱼。我一来,鱼儿便一齐游过来,聚在一起朝我吐泡泡,嘴里吧嗒有声,透明的尾须急切地摆动。我看她们表演,她们也盯着我看。一旦我拿来鱼饲料袋,她们似乎闻着味了,身子立了起来,如同《天鹅湖》里的芭蕾舞女。有时我故意虚晃一枪,做个假投食动作,小鱼儿讨了个没趣,白了我一眼,嘴里吐着泡泡,自我解嘲一般,别有生趣。

  接触多了,我总以为鱼儿是懂人的。每次我凑上前去,它们都聚拢来,朝我瞅了又瞅,似乎揣摩我的心思一般。嘴巴一张一翕,又像在说着我无法听懂的悄悄话。即使我不投食,它们依旧继续它的表演,忽急忽缓,忽上忽下,冷不丁也会来一个后滚翻,露出银亮的鱼肚白。

  去年年底,我们要回千里之外的老家过春节,这鱼儿便一时没了去处。放生是不行的,在物竞天择的自然法则里,习惯了衣食无忧的金鱼无法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门。送人吧,有些难为情,大春节的,谁会为了别人的鱼而把自己困成一条鱼呢?

  最终,我把鱼儿装进一个圆形的塑料杯里,千里走单骑,驶过平原,越过高山,一会儿在山洞里穿行,一会儿在高架桥上飞奔。所到之处,我顾不得身边的山水景致,我只关心紧闭在塑料杯里的鱼。在夜宿宾馆时,我打开盖子一看,鱼儿静静地躺在水杯中,紧紧依偎在一起,似乎它们手牵着手,心连着心。也许,它们早已商量好了,回家的路太漫长,管好自己,就是一家人最大的幸福。

  回到老家,我去各处拜见长辈,随身都带着这五条金鱼。无论走到哪里,在我打开盖子的那一刻,它们依旧仰着头看着我,不停地扭动小小的身子,极尽娇媚。 春节过后,我从家乡带回了一份起起伏伏的情绪,鱼儿则多了一份与我惺惺相惜的经历。

  看见鱼儿,我经常想起庄子在《秋水》中的“濠梁之辩”: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行色匆匆的我们,自然无法得知鱼的乐,也不知其苦。但大自然中的一切都是有情感的,贴近苍生,敬畏生命,我们便可在天地间舒心吐气,呼吸自如。

  吧嗒吧嗒,鱼儿又在唤我了。也许,在它们的世界里,我早就获得了超出七秒钟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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