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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溪的雪

  □刘建华

  在我的记忆里,故乡瑶溪的雪,是一种团聚,一种亲情,一种闲适,一种欢庆。

  瑶溪的雪有一个久候的过程,那是一种委婉而韵味悠长的雪,需要人们静静地等待。雪来了,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也就到了。

  “黄金漫卷稻千浪,霜降降下粮满仓。”每到收获的秋日,父亲的脸上就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望着金灿灿的晚稻,父亲选择了一个良辰吉日,带着全家,拿起早就磨得明晃晃的镰刀,收获农家一年的希望。

  朝露是瑶溪的雪的第一个使者。在农野忙碌的父亲,突然有一天,带着满裤脚的露水而归,我知道,雪的脚步近了。。

  我喜欢芦苇叶上晶莹透亮的露珠。看书累了,我总是去拨弄它们。芦苇叶是一种天然的水槽,我轻轻地托起它,一手捏着叶尖,一手抓起叶根,把一片叶子上的露珠转移到另一片叶子上,不断往复,这颗露珠就在那些横逸交错的芦苇叶上下跳舞,临了,要么是变成轻烟直上云霄,要么是化成银线径入地底。

  “朝露涂野草,颜色暂辉光。不知秋节去,朝露变为霜。”霜降时节,正是山茶籽采摘与晚稻秋收的时刻。露珠再也不能在叶丛中舞动了,我们把秋霜从泛黄的芦苇叶上刮下,当作食盐,与稻谷、山茶籽一起,补充我们的体力,延续我们的希望。

  天气日益趋冷,孩子们受不住饿了。母亲把收获的红薯做成薯片,给我们当零食吃。母亲首先把洗净的红薯切成薄片,放进大铁锅里用沸水煮六七成熟后捞起。然后母亲在门前地上摆满稻草,让我们小孩子把一片片红薯分开,整齐摆放在稻草上,迎接太阳的到来。红薯干有韧性又有甜头,整个冬天,它们就躲在我们口袋里与书包里,增强了我们身体的热度与强度。

  一个清早,外面水桶里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我们小心翼翼地把这张清凉透彻的“圆饼”从水桶里取出,然后把它均分,一人一块,慢慢吮吸着,仿佛那不是冬日的冰块,而是夏日香甜的冰棍。课间,我们抑制不住对薄冰的向往,跑到水田,踩着田埂,用稻草把薄冰块串起来,拎着一串冰块跑回教室。

  “下雪了!”父亲从外面走进来,一面抖落身上的雪花,一面拿着柴禾往厨房走去。很快,厨房传来噼噼啪啪的响声,青烟裹着松香,走进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我闻着这特有的冬日韵味,一改平时赖床的习惯,跳下床,一阵风似地跑出家门,迫不及待扎进瑶溪雪的世界。眼光所及,远山含雪,水田含雪,小溪含雪,屋舍含雪,菜园含雪,小径含雪……

  小伙伴已经在雪的世界欢腾了。我们打了几阵雪仗,脖子里落满了雪,还取出来用嘴舔舔,甚或一口吞下。我们滚了雪球,却从不堆雪人,因为我们没有胡萝卜,也没有黑煤球,堆不出雪人的样子。雪球越滚越大,最后大孩子上场,借助支点原理,用棍子把雪球撬着滚。南方的雪最易融化,天一放晴,雪就不见了。此时,难以融化的雪球才能保持我们对雪的记忆,才能寄托我们对雪的世界的憧憬。

  瑶溪的雪是短暂的,但迎接它的到来却有一个较长的过程,需经历朝露、秋霜、薄冰。雪来之时,正是大人小孩子最闲适的时候,家人围着火塘烤火,听父亲讲瑶溪的故事。

  彼时的雪,不是寒冷,而是温暖!

  瑶溪的雪,再会不知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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