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现在舞台上，他是坐着轮椅的，即使他与他的名言，在我心里挺立了60年：“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这段话是激励新中国几代青年选择人生道路的一盏明灯。

　　但他，还是瘫痪了，32岁就离开了这个为之竭力奋斗的世界。他，就是出生于乌克兰、创作自传体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身残志坚的前苏联英雄奥斯特洛夫斯基。

　　带着好奇、带着敬佩，去观看这部3个半小时的话剧，就是期望能够与舞台上的“保尔”进行一次面对面的对话。

　　首先，吸引观众的是话剧“当众表演故事情节”的真实性：真说、真做、真摔等身临其境的现实性令人目不暇接。继而，导演把各种时尚的艺术手法纳入到了这部以现实主义为创作原则的舞台剧中。当倒叙结构以保尔的回忆为主线时，这位20世纪二三十年代坚定的革命者时而进入故事，成为当事者；时而跳出故事，在一束追光的聚焦下，又成为故事的讲述者。而服、化、道和声、光、电的运用，都充满了撼人心魄的气息。

　　当然，无论艺术表现形式如何过硬，在讲好故事的基础上，突显剧作的社会效益还是最重要的——如果自己的一生能够不“虚度年华”、不“碌碌无为”，那么，应该怎样活？

　　生于1904年的奥斯特洛夫斯基，身处世界大动荡的100多年前。那时，无产阶级革命斗争风起云涌的原因是什么？造就无数革命者的原因是什么？保尔·柯察金这位钢铁巨人在现实中的原型又是什么？就在话剧二度创作中，要复盘宏阔的历史，便不断在做出回答。

　　在阶级压迫极为残酷的时代，穷人，活得非常艰难。舞台上出现了一个不算豪华的大餐厅。一个女招待正追着“领班”要钱：“你答应是300卢布，怎么只给我50？”领班在百般刁难后，又掏出20卢布，却要女招待以身体为代价。见此情状，少年保尔气愤不已，上前与领班争辩，却被踢下楼梯，并丢了差事。当他回到家向妈妈哭诉此事时，“相信上帝！相信上帝！”妈妈说，“相信上帝！”保尔说。可是，上帝真的能拯救穷人？此前，保尔不就是被教会学校开除，而不得不去当童工的吗？

　　怎样活下去，取决于怎么选择人生的道路。无论在哪个历史时期，均如此。

　　当布尔什维克地下党员朱赫来为保尔讲述了革命真理时，这个被冬妮娅称为“目光坚定”的工人之子便义无反顾地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当然，即使革命者，在不断成长的人生历程中，还是要不断选择的。

　　在极其寒冷的环境中参加重体力劳动，他的身体已很虚弱。一件皮大衣送到面前，这是组织上对他的特殊照顾，其他战友都没有，他要选择穿还是不穿？当他回想起带着衣着华美的冬妮娅参加红军英模大会竟然被战友们嘲讽时，他要选择这段爱情是否要继续下去？特别值得强调的是，双眼失明、双腿失能、身患多种疾病之后，还要不要为自己的信仰而继续“斗争”，是更为重要的选择。从一件小事，到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再到决定政治生命的绝顶大事，保尔的选择，或许都是令今天的青年人难以理解的。

　　开掘冻土的艰难，需要力气。穿上皮大衣，对身体有益，对劳动有益，为什么接过来，又还回去？即使领导再三劝说，他仍无动于衷：是想到了冬妮娅那件奢华的披肩？还是由此想到了吃什么、穿什么与“是什么阶级”相关？这是多么耐人寻味且发人深省的啊！

　　至于保尔对冬妮娅的爱情，从小说原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到这部话剧，读者和观众都很清楚。但是，在革命事业与爱情之间产生“尖锐矛盾”时，保尔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事业，理由很清楚：“你能勇敢地爱一个工人，为什么不能勇敢地爱他的理想？！”他对冬妮娅的质问，可谓铿锵有力、坚定深刻、直戳对方的心灵。

　　今天，在拜金主义、享乐主义、个人主义等思想还驻留在一些青年人心里时，保尔对待爱情的态度，他们是不理解甚至不赞同的。然而很快，舞台上一个重要的桥段出现了，曾经深切相爱的双方，竟然在一个不该相遇的地方相遇了。

　　通往布雅尔卡的铁路断裂了，如果不能尽快修通，那里的人民就很难过冬。舞台上一瘸一拐的保尔在带病修铁路，然而竟遇到了已成为阔太太的冬妮娅。身着白色貂皮大衣的往日恋人，看着昔日心中的“白马王子”在寒风中破衣烂衫地艰辛劳动，脱口而出：“你、你、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在你心里，我应该是什么样子？”“起码应该是在办公室里当什么委员、什么领导吧？”简短的对话刺破天宇，穿越到了今天，直击为名与利而钻进“精致的利己主义”的人——不“碌碌无为”就是为当官？不“虚度年华”就是为私利？一个共产党人面对心灵的拷问时，会怎样回答？而保尔·柯察金的回答掷地有声，感人至深：“生命和爱情都可以终止，唯有理想不可半途而废！”

　　这部话剧，向所有年轻人提出了两个覆盖人生的问题：一是如何选择“爱人”，由此决定自己的一生将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一是如何选择事业，由此决定自己的一生能对人类文明的进步做出哪些贡献。保尔是伟大的，他用超乎一般人的毅力和顽强，对这两个问题做出了回答，而答案的基础，就是舞台上震撼人心的一幕：火红的LED屏天幕上，出现了镰刀和斧子的形象，这是布尔什维克的象征，随之而奏响的《国际歌》，使他不再“相信上帝”，而是有了新的伟大的信仰。

　　说实话，观剧的人无论哪个年龄段，都不能把保尔仅仅看成是“劳模”，也不能把他仅仅当成是“英雄”，因为他立志要“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的选择，已经成为了一种伟大的精神。这是一种源于20世纪20年代，又超越了那个时代；源于他的生存环境，又超越了他的生存环境的执着坚守“信仰”的精神。

　　因为保尔深知，“生命对于人只有一次”，所以不能浪费；深知如果不“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那个可耻而邪恶的“领班”就会继续戕害穷人，那个揪着他耳朵、开除他的瓦西里神父，还会断绝许多穷苦孩子的求学之路；更重要的是，他深知，自己的信仰和理想，是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必须去实现的，这代价包括“宝贵的生命！”

　　所以，无论剧中的背景音乐是《国际歌》《共青团员之歌》还是《深海》，都是令人难忘的巨大亮点。因为这些歌词，不断唤起和鼓舞着观众为信仰勇于奋斗、努力前行的激情和决心：“我的信仰，是无底的深海；心底的火焰在澎湃，燃起了无尽的力量，那是忠诚永在……”即便如此，歌剧靠唱，舞剧靠跳，话剧，还是只能靠说。这就是对导演和表演者的文化修养和艺术水平的巨大检验。

　　日前得知，由锡林郭勒职业学院出品的该剧不仅荣获了内蒙古自治区第十五届精神文明“五个一”工程奖、2023年内蒙古自治区优秀剧目展演月“优秀剧目奖”，扮演保尔·柯察金的演员王乾安、扮演冬妮娅的演员孙美云、扮演丽达的演员梁曦和扮演朱赫来的演员阿斯汗4位青年演员，还荣获了第十三届内蒙古自治区政府颁发的“萨日娜·戏剧表演奖”，对于他们3年多筚路蓝缕、矢志不移、攻坚克难的努力，可谓实至名归。毕竟，用230分钟的长篇幅，把一部红色题材的大剧进行完美呈现，对于这支学院派的主创队伍而言，实属不易。

　　“如果有人说保尔死了，请不要相信，那一定是谣言！”伴随着该剧这句结束语，《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与奥斯特洛夫斯基（保尔·柯察金）一起，不仅永远会留在世界文学的画廊，还会永远挺立在每一位有信仰、有理想的观众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