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见

　　剥下一粒稻子

　　又剥下一粒稻子

　　一粒丢进嘴里

　　一粒，交还稻田

　　哪怕身处深秋。哪怕

　　省略了育秧这个过程

　　依然有百顷青稻

　　凌空长出来

　　参观者说起海拉苏

　　说起西拉木伦河

　　说起凭借水利枢纽，地名如何

　　演变成，地理标志

　　驾云或者驭风。你看见余生的你

　　赴约一般，年年来

　　年年如初见。你剥下一粒稻子

　　又剥下一粒稻子

　　一粒丢进嘴里

　　一粒，交还稻田

　　剥稻

　　直至从手中这粒稻米里

　　剥出大水汤汤

　　而大水乳名潢水

　　而大水认祖归宗后，更名渤海

　　继续剥，会剥出一些人

　　他们动用古老的驯马术驯河

　　“两条缰绳一个笼头，要先套在自己身上

　　然后，才可以加之于西拉木伦河”

　　这命令，是大禹和愚公

　　从前世发出的

　　执行者，叫翁牛特儿女

　　吉日嘎拉音郭勒

　　在一本志书中读到这个词时

　　已经写出了下面一些句子

　　——引水干渠有两条

　　单表右岸一枝

　　从渠首开始，“5+400”“54+600”“84+800”……

　　几十处分水闸门，几十组这样的数字

　　烂熟于心的人，像稻子一样

　　扎根稻田

　　稻子一样分蘖。稻子一样扬花

　　稻子埋头喝水。他们埋头蓄水

　　而三十万亩稻田隐藏在这些数字背后

　　而一粒一粒稻子漾开，就是恒河沙数

　　——现在，是时候结尾了

　　稻田人家有稻田人家的生活

　　无须任何润饰，说出幸福河

　　这个名字就够了

　　或者，说出吉日嘎拉音郭勒

　　从稻田到麦田

　　天空是练飞场。排“一”字，排“人”字

　　小雁跟随大雁，大雁跟随季候

　　它们飞它们的

　　你执着于两束稻草

　　如何只需手腕翻一个花儿，就对接成

　　一条草捆索

　　一次， 两次，三次……曾经有多娴熟

　　现在，就有多生疏

　　你有些难过。恍惚中

　　你也飞了起来

　　向着少年时代。向着那个七月

　　和那片麦田

　　什么都没变——

　　天空碧蓝。麦子金黄。镰刀闪烁银光

　　妈妈穿藕底碎花衣，一头浓密黑发

　　她手腕翻花儿

　　她教你，手腕翻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