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很忙,一大家人的吃穿全靠她来张罗,虽然指甲草近在眼前,也很好看,但她从来也没仔细观赏过。指甲草长在地里,肥水充足,不久就开花了。刚开始,它还在绿叶里躲闪,可几天过去,它已是繁花满枝,像一团团红色的火苗,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那花都是千层的,圆圆的,像是红玛瑙雕刻成的,真是好看极了!
指甲草开花了,母亲也很高兴,她会在下午去地里干活回来的时候,顺手在路边摘几十片麻叶。晚上,她忙完家务,就开始给我们包指甲。母亲把手洗净,打着手电筒从指甲草上挑选开得正旺的花,小心翼翼地摘上一把,拿到屋里,在昏黄的电灯下,把花放进翻过来的碗底里,加入白矾,用鹅卵石轻轻地把花捣成花泥,然后取来麻叶和平时从面袋上拆下来的白线,开始给我们包指甲。母亲有6个孩子,三男三女,男孩、女孩都要包。我们排好队,依次在母亲前面的小凳子上坐下来,把小手放在母亲的膝盖上,母亲捏上一点花泥,均匀地涂抹在我们的指甲上,再用麻叶把指甲紧紧包住,最后用白线一圈圈缠牢,系上活结,算是一个手指包完。除了食指不包,男孩包8个手指,姐姐们再加上10个脚趾,包完一个,母亲就叮嘱一个说,晚上睡觉千万别乱动!等我们6个都包完,常常都到深夜了。包得早的,早已进入了甜甜的梦乡。母亲还要收拾东西,检查我们的手脚,把我们蹭掉的麻叶再重新包上。
小时候,每年夏天母亲都要为我们包指甲,仿佛那是一种必不可少的、神圣的仪式,直到3个哥哥渐渐长到了十几岁,再包指甲都该让别人嘲笑了,他们才不想包了,母亲也不勉强他们,但我们3个一直包到去外地上大学。
后来,父亲去世了,母亲也老了,我们就把母亲接到了城里和我们同住。有一年春天,母亲从小区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株野生的指甲草,栽在了花盆里。指甲草在她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茁壮起来。
夏天到了,指甲草开出了几朵美丽的花。一天晚上,母亲说要给女儿包指甲。丈夫和女儿都不让,说家里有现成的指甲油,一涂不就行了?我也说:“妈,在城里白矾不好找,再说麻叶更不好找。”母亲说:“不是有卖白矾的吗?农贸市场里有卖红薯叶的,也可以代替麻叶包指甲。”我还是怕麻烦,说:“都什么年代了,城里早就没人包指甲了。你年纪大了,就别操心了。”
我看到母亲的眼里闪着泪光,她叹了一口气,佝偻着身子,回到了她的屋里……文/赵利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