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有三候,一候鸡始乳;二候征鸟厉疾;三候水泽腹坚。三候过后,一年时光如沙漏,染霜的光阴也将迎来新一轮的回转。
按道理讲,“寒气之逆极,故谓大寒”,可连日的回暖,将冬日的寒意消减了几分。正午时,有了暖阳的加持,恍惚都能触摸到了早春的和煦。一厢情愿的认为,是旧历新年即将开启的热闹,冲淡了北方朔风的凛冽。
鲁迅说,“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确实,一进入腊月,有意无意间,人们对于日子的称谓,习惯会从公历转换成了农历。腊月初一、腊月初二……再往后就是腊月二十三、腊月二十四,直至除夕。每数一日,节日的氛围就加深一层。
节气越深,年味愈重。街上流动商贩推着平板车,售卖的商品换成了麻糖和果脯;日常买菜的街角则多了烤红薯和糖葫芦的固定摊位。这些甜食,应季而生。给日渐喜庆的日子,再增添一份甜意。
今年大寒遇到腊八,早早备上八样米品,回家熬一碗稠粥;泡一瓶腊八蒜,放在窗台,等待着牙白的蒜瓣变成翠色。操办着忙碌的琐事,新年的气象就一点点显现了出来。难怪老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
牛年是自己的本命年,按照口耳相传的习俗,大概是要穿戴些红的。虽不喜怪力乱神,也觉得颜色俗气。可总有上心的友人死党,送些沾红的物件衣物。嘻嘻哈哈间笑纳,用或不用、穿或不穿,已是后话,但还要珍重收藏起这份情谊。江湖路远,能遇二三知己不容易。
采购年货已然提上日程。精明的商家自然免不了将印有自家标识的对联作为添头附赠。不必打开包装,也能猜出对联少不了增寿添财的字眼。看似烂俗,也谈不上对仗工整,但却是当下寻常人家最接地气的祈愿。
或许,正是这些不断叠加的细微烟火,年深日久组成了生活的一部分,让本是最为枯寂的节气,变得隆重起来。
关于过年,小时候并无欣喜的感觉。大概是性格使然,生性叛逆,打小不爱那份繁文缛节。因为每到这段时节,总是不得不跟随在父母身后,走亲望友、客套寒暄,然后说出提前演练好的吉祥话,换来的压岁钱,并不曾真正属于自己。
因此,年岁稍大一些,过年期间常常在网吧一泡就是一天,一方面还是爱玩的年纪,一方面也是带了几分叛逆。短暂逃离家人的耳提面命,在少不更事的岁月中代表的
就是成就感。
只是随着人近中年,已为人父。而身边曾经呵护过自己的长辈渐次离去,方才蓦然惊觉,这些传承了千年而不衰的礼仪背后,深藏着浓厚的情谊。而这些看似循规蹈矩的习俗,也总会在某个节点,格外留意并关注。
如今,我也会应景教着孩子和节日民俗有关的民谚儿歌;陪着他一人一句念着“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的声律启蒙。埋藏下属于他的文化密码,等待他真正懂得了解的那一天。
有时,看着孩子或满脸认真或皱眉不情愿的表情,眉眼间,好似自己穿越时光的投影,勾连起太多往事。这些存于尘世的吉光片羽,与光阴同行,被搓捻成一根无形的丝线,连接着过去,指引着未来。传承之间,不过寻常烟火。
今日,照例加班晚归。走在回家的路上,夜晚寒寂、小巷空旷。下弦月光素净如青瓷,俯照着整座城市间的万家灯火。但我知道,眼前楼宇间如繁星般的簇簇光晕,有一盏是为我而明。
“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一年时间又这样繁忙而过去了。 文/张 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