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发展方向基本上按照朱元璋所设计的总体方向发展，明朝称之为祖制的理念被士大夫阶层广泛接受，以至于每代统治者都在私欲与祖制之间互相拉扯，这让明朝的大臣与皇帝之间总是处于一种微妙的对抗关系。但明朝的大臣又区别于之前的朝代，蒙元的政治塑造与宰相制度的消灭，使得皇帝成为了这个国家的终极统治者，也是唯一负责人。曾经的士大夫阶层由与皇帝分权共同治理国家，变为了替皇帝打工服务于皇帝。皇帝需要官僚实现他的统治，官僚需要皇帝达到他们的个人成就，皇帝看着官，官看着皇帝，渐渐对抗成为了手段，合作也变成了利用，明朝皇帝和大臣们之间也逐渐走向了一种怪圈。

　　嘉靖皇帝在登基之初就陷入了长达3年的“大礼议”之争，以对抗群臣作为登基序曲的皇帝，却成为了明朝统治时期最长的皇帝。《嘉靖帝的四季：皇帝与首辅》是美国堪萨斯大学历史学教授窦德士针对嘉靖皇帝一生与众位首辅之间关系所做的研究。书中以“四季”来比喻嘉靖皇帝亲政之后的四个阶段。每一阶段都有位强力的首辅辅助嘉靖皇帝实现对明王朝的统治。张璁、夏言、严嵩、徐阶，这四名内阁首辅分别对应春、夏、秋、冬四个季节。通过回顾嘉靖帝的整个统治过程，揭示皇帝与大臣们的关系以及如何与大臣合作治理国家，展现了士大夫为主的官僚体系是如何被皇帝掌控、操纵并实现互相博弈且共存的。

　　嘉靖皇帝在窦德士打造的四季概念中，经过“大礼议”的洗礼后，他开始逐渐熟悉皇帝的角色，此时也是他心灵最空虚的时刻。在刚到北京做皇帝之初就遭到了陌生的官僚集团的围攻，嘉靖皇帝虽然在抗争在对抗，但他的心灵是空虚的。

　　嘉靖着手整顿被制服的官僚机构，预防他们的反扑。作为大礼议嘉靖集团的主力，张璁的地位直线上升，从无官职的观政进士到王朝的内阁首辅，他只用了6年。作为初出茅庐的新皇帝，他对最初的支持者投以了无比的信任。这段时间既是嘉靖皇帝的春天，也是这些靠着大礼议上来的新官僚的春天。嘉靖皇帝借着大礼议胜利的余威，开始全面整顿明朝民间所有的宗教礼法。他打出了“复古”“中兴”的招牌，就是要将被正德皇帝搞乱的国家恢复到正德皇帝继位前的样子。

　　皇帝要整顿礼仪的信号一放出来，官僚集团也清楚地明白皇帝要做什么，对于自身的处境需要赶紧做出判断，是跟随还是退出。有着前面首辅张璁的仕途直线飙升，其他官员自然也开始政治投机，比如当时复古的理念一摆出来，担任中级官员吏料都给事中的夏言立马根据嘉靖的动向，提出了亲蚕礼的提议。这个建议也得到了嘉靖的赞赏，并注意到了夏言。书中就嘉靖亲政之初所做的各种重塑中国礼仪面貌的事件做了详细的记述，并时不时插入作者对嘉靖“春季”的总结，这些总结高度概括了此时嘉靖皇帝与大臣们的琴瑟和弦。

　　嘉靖在张璁作为首辅的这些年内快速成长，从一个少年变为一个青年，他既显示出对权力的狂热，也展现出他作为明朝统治者的冷静。对于张璁关于礼仪方面的整顿，嘉靖非常热衷，但对于他提出的整顿贪腐，嘉靖却表示慎重，有着他的考虑。在张璁的指导下嘉靖逐渐成为一个掌控权力的政治家。张璁的想法和理念既符合此时嘉靖的心意，同时也引导着嘉靖去决策、判断。嘉靖在张璁任首辅的8年中，两人互相有多达360封密信，这些信件中嘉靖皇帝无论大事小情都会和张璁商量，甚至皇帝亲属、家眷的隐私信息都会和张璁聊。张璁既是嘉靖的首辅大臣，也是他的导师、心理治疗师、朋友。

　　张璁的去世也结束了嘉靖的春季，随着下一任首辅夏言的上任，嘉靖迎来了烦躁的夏季。嘉靖已经不再需要人生的导师了，夏言学识渊博、精力充沛、处理事情干练效率，但这位首辅从未与嘉靖在感情上有过联系，嘉靖只是使用夏言的能力而已。夏言着手整顿正德时期的烂摊子，张璁对嘉靖更多的是引导，没有在政治上有过多的作为。沿着之前首辅杨廷和的路线，夏言开始大力肃清政治上的弊病。嘉靖皇帝则搬出紫禁城入住西苑，将皇帝处理日常政事的权力下放给首辅，自己则保留管理能力。在夏言的辅助下，礼仪整顿停止了，明朝转而向军事投入了关注的力量。夏言虽然是能干的人才，但是他与嘉靖性格太不一样了，逐渐对王朝放松要求的皇帝，遇到精力充沛且严肃认真的首辅，注定是场悲剧。而后秋季的严嵩，冬季的徐阶，都符合了嘉靖皇帝对于自己人生阶段的需求，同时也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夏季”时的嘉靖已经是一个可以操控全盘的政治家了，他的感情也日益收敛，人生中再也不会出现像对张璁那样交心交底了。虽然严嵩在嘉靖朝任首辅时间最长，看似也最得嘉靖宠信。但只看严嵩的结局就知道，这种宠信只是一种赏赐，只是一种凌驾于严嵩之上的权力，该收拾的时候嘉靖皇帝雷厉风行立马根除了严嵩的势力，手段非常老练。而后在继任首辅徐阶的努力下，嘉靖皇帝在人生晚期时焕发出生机，寻求同春季一样地改变。年老的嘉靖皇帝对于政治的把控力在减弱，这让徐阶拥有大量的空间游走在圣意与私心中间，澄清嘉靖朝浑浊的政治。

　　在四位首辅留下的大量的文书中，很难概括嘉靖皇帝这个人。作者的四个阶段显露了他对此的判断。在书中，我们不光能看到嘉靖皇帝人生中的不同需求与情感流露，还能看到嘉靖朝首辅们的生活与沉浮经历，从这些地方看到此时的明王朝整个社会的发展趋势与生存状态。

　　（据《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