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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路草天

文/王建中
  迟至1923年前,河口是中国最大的甘草集散地与运销市场,也可以说是世界之最。便是黄河湿地,也一直抵至托克托城门,城中的青石板街道下,亦是湿地,屋舍前后,绿茵如毡。民国初年,水草还会挤进店铺,湿润的气息萦没于脚背,而现在则退缩了许多,风送露水,珠沫湿面的时光一去不返。黑河水失涛后,造化中的河口落进了风尘里。

  河口总是与甘草联系在一起,这当然是开辟,但这开辟并非鸿蒙。隋唐时期,这里就是国家水驿重地,设有转运水手,演绎了中国历史上人口迁徙的另类故事,这些皆被文献完整的保留下来;元时期,航道全开,成为黄河中游重要商市与水陆要冲;乾隆年,盐碱囤积居隆可易天下,嘉庆帝设盐务大使,课银六、七万两,市埠商殷,油、粮、盐、碱、甘草堆出于岸,一条贯穿清中叶至民囯初年、活跃三百余年的粮油大通道上的商业总枢无形中形成,影响了中国历史的进程。河口,有能见度极高的起始,可以清晰地回溯黄河文明曙光初现的高光时刻,呼应着历史的民间生活,河口古风依然保留在今天澎湃的鼓声中。千年流转,才生发了云中的点点滴滴,许许多多。甚至可以说,没有河口,就没有云中,没有东胜卫,也就没有脱脱城。

  至道光年,河口甘草王国已名冠九州。晋商以外,京、津、冀、陕、甘、宁、鲁、湘、鄂、沪、粤、港等皆有专营机构落地河口,运销售于俄罗斯、朝鲜、日本、印度尼西亚及东南亚各国。英美烟草公司和欧美洋行

  设有常驻机构,仅1914年,英美烟草公司一家就在河口收购甘草三百万斤,销运往土耳其等地。河口甘草年运销四五百万斤,银值四五十万两。从1821年至1923年,整整一个世纪,河口甘草交易市场闻名海内外,举价响世,一臂擎天,累已亿万斤计,已成世界之最。道光三十年,黄河溃决,河口被淹,财产损失近四百余万元,元气大伤。

  其实,甘草天下之外,河口也是黄河中游水运货物中枢,静则醒,动则惊。粮油、药材、皮毛、木材、煤炭、瓷器、石器、造船等各业奇观,势成天下。仅1915年,水运货物吞吐量六百万斤以上,其中,入岸四百八十万斤以上,起岸一百二十万斤以上。旱路运输,蔚成观葩,甘草占到四分之三成。

  庸俗一点,说一句题外话。某年,寸土寸金的河口七月十五放河灯,一十三省女儿献美河口,戏班二十七家,食棚三里不绝,仅打坏的灯碗就有近二千盏,空前绝后。

  河口,既使你想象力再丰富,精彩程度也未必胜过历史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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