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

　　亲手点亮小村的每一盏灯火

　　爱从你的第一滴泪开始，洇透窗口，鸦雀无声

　　爱从你的黎明开始

　　梳理灶火中些许慌乱

　　曾爱过琵琶低语

　　当她又一次救下孤烟与落日，也救下

　　巴特尔撒野的心。

　　从此，一座村庄就有了归宿。她的名字

　　会与一个男人的脚步早出晚归

　　并小心翼翼

　　生怕踩疼村庄的肋骨

　　葵花盛开的样子

　　守山人，坐成了一座山的样子

　　眼见落日余晖

　　就是一次投宿

　　成千上万朵花开花谢，都是永别时嫣然一笑

　　此刻的灿烂

　　是用一辈子完成的惊险

　　他把光阴一寸一寸量完了。他笑。他亲手凿下的墓碑

　　就是一垄葵花盛开的样子。它们错落有致，向着彼此致敬

　　多么像一只虫子，一寸一寸往土里拱

　　偌大旷野还剩下一大片葵花，毕恭毕敬地

　　向着一颗落日俯首

　　多美啊

　　他总是在这一刻泪流满面

　　他要亲手将自己种进去，种成一棵葵花

　　还要怒放

　　月照故乡

　　它总是能把一个孩子的童年钓上来

　　或者小心翼翼地收网：捞起那些儿女，整个村子

　　便被搜刮得一干二净

　　它的弦上，绷紧我们的家园

　　屋瓦上丛生思念，风一吹，就沙沙作响

　　把黑夜，留给月光

　　把灯火，留给我

　　把我，留给母亲

　　当一颗月亮找到你的时候

　　就是你和自己相认的时候

　　有人会把自己削成一件乐器的样子，递给你

　　去归途上弹响

　　月照故乡，并喜欢在此偏安一隅

　　当一颗月亮想起你的时候

　　就是你在它掌心长大的时候

　　它恨不得扑进怀里

　　和你抱头痛哭。那根弦，弹一下，便响一声

　　而月光满地，这白花花的银子啊，将要买走我们的一生

　　还乡记

　　河流，是老村的一道泪痕

　　与一滴汗水的轨迹，没什么两样

　　每个人，都要把余生寄存在这里，像一笔

　　私藏的时光，分期来取

　　“吾儿，见字如面”

　　白发渐生者，都成了牵肠挂肚的老父亲

　　远在天涯的孩子，将每一根香烟

　　都抽成了炊烟的模样

　　一匹老马拖着黄昏，缓缓归来

　　每一条小巷都是一句土语，在它的身体里游走

　　我不知道该怎样将一柱倾斜的炊烟扶起

　　该怎样拥抱这些等候多年的老母亲

　　每一根小小的刺

　　扎进身体里，就是一根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