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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花生

  □曹春雷

  回乡下,帮母亲拔花生。一场秋雨过后,大地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我和母亲前来,把花生迎回家。是的,迎。在母亲眼里,她是在春天里一手操持,把花生种子嫁给了泥土,如今在秋日里接回家。不过是,当初的每一粒,现在都已经携家带口。

  秋日的田野,有很多活可做,掰玉米,刨地瓜,割高粱,收黄豆,但在这众多活儿中,我最喜欢拔花生。因为花生可以边拔边吃,从秧上扯下一个来,剥开壳,丢进嘴里,清香淡淡。花生米可爱,憨态可掬,小时,母亲让我猜谜语,“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着个白胖子”,谜底当然就是花生了。

  拔花生还很有成就感,弯腰,薅住茎叶,使劲一提,看到一嘟噜花生就乖乖露出地面来,会心生喜悦,“丰收”这俩字好像就写在这簇花生上。一个花生壳里大都是两粒花生,但也有三粒,如遇到,我就高兴地举起来,向母亲喊,“有个‘老黄牛’!”——因为个头大,且很像在田里躬身奋进的黄牛。

  其实,我不是个合格的农人,从小不是,至今仍不是。在田野里,我总是三心二意,会被眼前突然飞起的一只蚂蚱吸引,扔下手中的花生秧,去捉,往往跑出几十米去才捕到,折下一根狗尾草,用草茎穿了蚂蚱的颈,留起来,捉多了,回家炒了吃。

  往往母亲已经拔了好几趟了,我一趟还没到头。有野兔突然窜将出来,我也会大呼小叫去追,当然,空手而返——我是不可能会比野兔跑得快的。但快乐不在于捉住,而在于追逐。母亲嗔笑我,这么大了,咋还像个小孩子。

  吸引我的,还有田边的酸枣树,拔花生拔得累了,就去地头的小溪边,洗一下手,去摘酸枣,这时的酸枣有黄的,也有红的,如一树玛瑙。小心地避开刺,摘一粒,扔进嘴里,酸酸甜甜。也吃“狼牙”,是一种生在野地的多肉植物,叶子尖尖如狼牙,肥嫩,汁液饱满,味道是酸的,但酸得可口。

  野草丛里,野菊花、喇叭花们如星星一样,点缀其间。这和城市公园的花草是不一样的,它们的花开得无拘无束,野性且奔放。拔完花生后,我坐在地头一块干净的大青石上,嘴里含一根草茎,看一只蝴蝶绕一朵花翻飞。这时候,我什么都不想,清空一切,只装进一只蝴蝶,一朵花。自从进入城市生活,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去凝视大自然了。

  放空,是件美好的事。

  每年无论多忙,我都抽空回老家干农活,其实不只是为了帮母亲,心底里也是在执着地寻找,寻找那个多年前被我丢在这里的我,每次寻找,其实都是在确认,我还是我,我灵魂的根依然有处可扎,于是,回到城市后,那种无助的漂泊感便减轻了,乡愁便得到了抚慰。于是,便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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