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云希望美术作品集》,那平远而辽阔的构图,灰冷而深沉的色调,高拔而无我的境界,简洁而灵活多变的笔触,都融汇着年近古稀的老画家40年来一以贯之的情感和思想指向——“探寻”。
无论是获第三届全国水彩粉画美展铜奖的《高原牧歌》,还是获第五届“民族百花”美展银牌奖的《诺干塔拉》,以及《山村初雪》《暖冬》《桑根达赖东营盘》《塞外春雪》等众多优秀作品,呈现在观众面前的大多是原野辽阔、苍天浩茫、阴云铅沉、雪原莽莽的景观,其作品均闪烁着艺术想象之玄妙,暗含着创作主体无言的沉思和“探寻”。
从云希望画作的标题来看,出现频率最高的有三个词,即“归”“印象”和“人家”。如《归途》《策马归》《买粮归来》;《葛根塔拉印象》《北坡印象》《鄂尔多斯高原印象之一、之二》;《陕北人家》《草原人家》……从中不难看出,探寻归属感——包含物质的归属,也包含精神的归属——是画家较为凸显的心理状态。
读云希望的画作,首先就走进了茫茫无际而层次分明的“灰色调”。在《高原牧歌》中,占据画面三分之二的是由深灰色调到浅灰色调构成的乌云。在《冬日印象》《诺干塔拉》《风雨欲来》中,大片的浓重的灰色调的云层依然是画家一再选择的造型背景。尽管这些作品中有点缀的人物,也只是整体结构的一个映衬。你看,《牧归》中,月亮钻出了褐灰色调的云层,给大地洒下的一片银光只占据了画面的四分之一,最有冲击力的依然是色泽深重的夜幕上空,归途中的牧人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影。你再看《诺干塔拉》的构图和立意,灰色调的云团斜缀在远处的天空,布满畜群的远坡也沉浸在灰蒙蒙的色调中……然而读者却说,云希望的画风凝重而不灰暗,深沉而不悲观,朴实而不麻木。其原因就在于他笔墨间深藏着探寻的精神!
自小生长在土默川平原的云希望,对“牛”情有独钟。从他《栅栏里的玩伴》《晨》《葛根塔拉印象》到《北坡印象》《东乌旗草原印象》,两头牛、三头牛、一群牛;吃草的牛、拉车的牛、静卧的牛、归途的牛,画家用深切的情感画牛,一画就是40多年,由此彰显出艺术探寻的执着与勇气,也挑战着题材重复可能带来的审美质疑。但,我却从中看到了画家着力“探寻”的指向性皈依——在苍茫天地间立命,就要有“牛”的精神!
《栅栏里玩伴》和《晨》里的几头小花牛,眼神率真,憨态可掬;《买粮归来》里驾车的牛,不仅有茁壮的身躯,更有负重前行时脚踏实地的“牛劲”;而那些牛的形象处于画面前景的重要位置的《北坡印象》《葛根塔拉印象》《东乌旗草原印象》,说白了都是对牛的印象。尽管画面上的牛是在悠闲地吃着草,却不禁令人想起它们可贵的奉献品性:“吃的是草,挤得是奶”。画家在这些作品的色彩构成中,告别了大面积浓重灰色调的天宇,取而代之的是绿色的草原或洋溢着暖意的深褐色背景。由此可见,画家从来都不是以他者心态凌驾于“牛”之上去营造“为我之境”或“唯我之境”,而是以“是我之境”或“喻我之境”在塑造踏实肯干的主人公——牛的形象,以此注解自己多年来通过绘画对价值观和人生观的探寻。
入选第十一届全国美术作品展的《逝去的风景》,是云希望的代表作之一。这是一幅在情景交融中绘制出具有历史纵深感的杰作:破旧的院落围着一个低矮的旧屋,院外,一个低矮的羊圈旁卧着一条牧羊犬。栅栏上搭着的衣物说明屋子仍有人居住。深灰色调的天空,月亮正从乌云中缓缓钻出来……一个没有人物的空镜头把无限的想象空间留给了读者。这是一个在艺术表现手法上努力探寻的画作。画家借用了中国画的写意技法和挥写的笔触与水彩画技法巧妙结合起来,使画作省略了细节的繁缛,强调了构图变化的节奏感。
色彩,是天地的馈赠。半个多世纪以来,云希望在不断的创作实践中一直在与色彩“较劲”。他执着地探寻怎样用水彩特有的技法表达从物象到意象的草原、大地、山脉、雨雾、树木,坚韧的探索怎样用自己独特的手法,寻找到精神家园,咏叹出属于自己的心灵之歌。《渡口》《老街》《渔樑镇河边人家》是其写生之作,也是画家有感于江南水乡的人文景观的动情之作。特色鲜明的水乡建筑,小城镇热闹的街景,乘船渡河的人们,被深红色、粉红色、橘黄色、藕荷色等点缀得生机盎然。《牧人之家》《家园之一》则是以更大面积渐变的红色调统领整个画面,给人一种视觉上强烈的冲击力,提点出逐渐探寻到归属之所的心灵惬意感。
人物画《高原魂》,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刚毅紧抿的双唇刻画出一位藏族汉子顶天立地的形象,那特别耀眼的红色脸膛和胸口的肌肤,是既感恩于高原阳光的馈赠,也洋溢着健康体魄的强壮与自信的。红色,是健康的颜色、喜庆的颜色,更是生命力旺盛的象征。用有限的形象表达无限深广意味的手法,是云希望再一次探寻中深刻思考的结果。是啊,用画笔在苍茫天地间不懈探寻的画者,即使拥有去留无意、宠辱不惊的大气,久而久之也会自然而然寻掘到这样可贵的人类品性。